半月后,送亲队由长安经安邑,邢台,顺利抵达燕京,再过一座城池,便到了居庸关,只要跨过居庸关便到了仓擎国与义顺国的交界处。
送亲队刚跨过居庸关,踏入义顺国边境与箫枫带领的迎亲队接头。
忽然间,不知何处传来破空呼啸之声,顾岩风骑坐在马上,视线辽阔,一眼看去,却见前头黄尘滚滚,似有一彪人马向着他们一行人冲杀而来。
顾岩风大惊:“不好!有人伏击车队。”
这时,箫枫也跟着惊呼:“不好,是狄族来袭。大家小心防备,弓上弦剑出鞘举盾应战,前队迎战,后队向前,队伍缩紧、包围马车,保护公主。”
顾岩风快速拔出剑来道:“是狄族,大家小心。”
狄族人也是乞伏国人。他们是活跃于蒙古高原和北方草原地区的游牧民族,由于物质的匮乏,他们经常采取盗、抢、掳、掠等猖獗手段来获得生活所需,所以,各国边地常年混杂清乱不堪,奸淫掳掠时有发生,边地百姓苦不堪言。
此时仓擎国众人虽然吃惊,却还不以为意,毕竟仓擎国送亲队伍人数极多,前来接应的义顺国也有上千兵马。
义顺国将士瞬间举盾执弓,如临大敌。
自义顺国建国以来,狄人便是义顺人的大敌。
箫枫瞧着那黄尘越到近处,人数越来越多,仔细瞧来竟有两三千之多,遽然是变了脸色,诧异道:“狄人掳劫,从来不曾出动过这么多人!”
箫枫这一行义顺军虽有一千多人,加上仓擎国的送亲队一千多人,在人数上倒是跟狄人不相上下,可俱是步卒,又怎能与全部是骑兵的狄人相比。
沙尘滚滚中,已经依稀可见对方果然是披发左衽,俱是一身乞伏国着装,与箫枫距离方有一箭之地,前锋便已经翻身下马,躲在马后,三三两两地冲着义顺人放箭。
副将尧禹年纪尚轻,此前未与狄人交战,此时见了狄人的箭放得稀稀落落,惊讶道:“咦,都说蛮夷之邦弓马了得,怎么这些狄人一箭都射不准?”
箫枫却是脸色一变,大叫:“小心,举盾!”
尧禹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阵急箭如雨般射来,但听得惨叫连连,义顺国将士中不断有人落马。第二轮箭雨射来,义顺国众士兵已经及时举起盾牌,只见乱箭纷至,其势甚疾,有些竟是越过盾牌,往后冲去。
此时队伍收缩,走在义顺国军队前头的仓擎国送亲队的一些宫奴被流矢误中,不禁失声惨叫起来。
第三轮箭雨之后,狄人马群散开,之后又是一队骑兵朝着顺义国军队冲去,冲在最前头的狄人已经与义顺军交手。
狄人个个披发左衽,一脸粗矿的大胡子,却是骁勇异常,个个手举一把长刀翻飞,简直所向披靡。
此时,箫枫见这几个为首的狄人身手,心中已经是一凛,但到此时却是不得不迎了上去。
其中一个为首狄人与箫枫只一交手,两人马头互错换位,箫枫待要拨回马头再与他交手,那人却不理箫枫,只管自己往前而行,他身后那名狄人却是缠住了箫枫,互斗起来。
那冲上前的狄人,直冲着仓擎绮玉的马车而去。
顾岩风立即惊呼:“保护郡主……”
此时长队的人马俱已经簇拥仓擎绮玉的马车周围,仓擎国将士在外围布成一个保护圈,却挡不住这狄人首领势如破竹冲锋上前,直将仓擎军砍杀出一条裂口。
那狄人首领正冲得痛快,最前头带队的顾岩风跃马而来,片刻便与他挡了数招。
一直隐匿在队伍中的石溪见顾岩风和那狄人打了起来,她也不管不顾飞身加入战斗。
顾岩风一见这熟悉的身影,虽然她一脸黑得只能看清楚两只滴溜溜的大眼,但他依旧一眼便认出了她!这时,他才知道,她竟然悄悄潜入送亲队中一道跟了过来。
那狄人首领见一个小兵也敢飞身前来应战,勇气可嘉,就是不知死活,骑在马上,歪了歪头,笑道:“你是何人?敢来挡我?”
他满脸胡子,瞧不出年纪来,但这一张口声音清脆,似是年纪甚轻。
如果这帮狄人不来捣乱,顺利进城后,岩就可以带领送亲队返回仓擎国,想到这里,石溪不禁一恼,怒吼:“废话少说!狄人看招!”
话音一落,石溪手中长枪快速朝马背上的狄人刺了过去,二人打斗起来。
“阿溪小心!”顾岩风也赶紧加入了打斗。
三人正打得激烈,忽然刀枪之间,插入一条长鞭来,缠住了石溪的长枪。
石溪一抬头,却见一个异族打扮的黄衣少女,正饶有兴趣地持着一条长鞭,长鞭的另一头,便缠在她的长枪上。
两人迅速交战起来。
顾岩风一掌将那狄人首领打落下马,拔转马头协助石溪,“阿溪,小心!”
忽然远处一道乱箭射来,石溪躲避不及,被一支箭羽射中了胳膊,痛呼一声,“啊!”
顾岩风失声惊叫:“阿溪!……”
随即,他长臂一捞,将石溪捞坐在马背上,靠坐在他的怀里,“阿溪,没事吧?”
这时,又飞来一支乱箭射中了顾岩风骑坐的大白马的屁股,大白马受惊,骤然一声狂嘶,狂性大发,翘扬马蹄,狂奔起来。
幸好顾岩风反应及时,马术极好,两人才不至于摔落下马,顾岩风一手拢着石溪,一手牢牢紧握缰绳,他将缰绳攥得很紧,手背上几乎青筋暴露。
石溪回头望他,他的面容表情异常沉凝和严肃。
突然,顾岩风脸色大变,他力气使尽,也将大白马驯服不住,这里本就地处荒野,大白马不过才狂奔两刻钟,竟然已奔至悬崖边上。
顾岩风因顾虑着石溪手臂上的箭伤,一直没有选择弃马坠地。若是先前他们弃马坠地的话,纵使地势陡峭他们也还有一丝生机,可此时却不行了,要么一人能安然脱险,要么两人都坠下深渊,粉身碎骨。
千钧一发之际,石溪只觉身体腾空,后腰和背部一痛,她没预想到,竟被顾岩风丢在了悬崖边上,亲眼见到大白马背负着顾岩风掉下百丈深渊,一点声响都没有。
“不!……岩!……”石溪撕心裂肺狂叫一声,顷刻间,万剑穿心的痛,穿透了她的身体……
她全身发抖,泪如血涌,紧接着,她忍痛站起身,欲奔至崖边,追随他而去,然,她刚站起身,下腹剧烈一痛,下身顿时涌出一股热流,她眼前一黑,晕倒在了悬崖边上。
约一柱香的时间后,见顾岩风马匹受惊便立即追赶了过来的武仁,终于一路追到了悬崖边,可惜,他慢了一步,王爷和马都消失了,唯有与王爷同乘一匹马的小兵晕倒在悬崖边,人事不醒。
武仁走过去,蹲下身大力摇晃着石溪:“王爷呢?你醒醒!你醒醒……”
突然侧身躺地的石溪被他晃动得平躺在地,武仁一下子看清了她的脸,不可置信地喊道:“石溪姑娘……”
这时,武仁才注意到石溪铁甲上好多血,连脚踝处都是血,右肩还插着一支被折断了的箭羽。武仁赶紧将她抱上了马背,以最快的速度在边境处寻到一乡野大夫。
武仁从小就跟着顾岩风,自是知道石溪和顾岩风非同寻常的关系,所以,武仁万不敢怠慢石溪。
深夜子时,天边挂着一轮弯月,大风凄厉刮过,树枝拍窗,远处野狗嗥月,屋内一灯如豆。
“岩――”石溪惊叫一声醒来,猛地坐起身,她的声音是无法形容的惊惧。
正单手撑在桌边打盹的武仁,困意被石溪一声凄惶的尖叫彻底震飞,赶紧走到床边关切道:“石溪姑娘,你醒了?”
“武仁,岩坠下悬崖了,快去找他!我要去找他!”石溪说着便欲下床。
武仁见此,赶紧阻止了她,急急道:“石溪姑娘当心身子!大夫交待了,你已动了胎气,见了红,胎像十分不稳,不能情绪过激,也不宜随意走动……”
石溪在听闻“胎气”二字时,先是一脸震惊,片刻反应过来,刹时一股巨大的幸福有如海面突起风浪,任泪水尽情流淌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她颤抖着手摸向自己的小腹,低低呢喃道:“孩子……我有了岩的孩子……”
她又想起,岩坠落万丈悬崖,生死未卜,甚至凶多吉少,这孩子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真不知是命好?还是命苦?她垂首看着自己的小腹,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从她眼眶里滚落出来,源源不断……
次日,武仁和前来找寻顾岩风的送亲队将士汇合了,然后武仁便和众将士一起爬下悬崖峭壁去找寻顾岩风。石溪因为身子不便不能亲自参与搜寻行动中,她只能待在大夫家中,静候佳音。
然而,等待的日子并不好受,她每天每天都急得全身神经都要断裂了!
每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好不容易闭上眼,她又自行跑到那个可怕的梦魇里去,颠颠倒倒,奔流错乱的梦里,反反复复竟都是岩坠落悬崖的场景,叫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去重新经历那场令她简直心神溃散的惨剧……每每醒来,她都是一身冷汗,再也无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