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姨娘强忍着不动,任由黏糊的橘瓤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膝行上前抱住老太太的腿:“老夫人,都是妾身的错,可眼下还是侯府的荣誉为重,过了这个坎妾身愿意上交掌家之权。”
崔姨娘带着泪意自责的道,只是刻薄的嘴角是藏不住的讥讽,当初她为了能在侯府站稳,费尽心思留意侯府所有掌权之人的软肋,多年下来自己就是他们肚里的蛔虫。
自老侯爷过世,楚老夫人只看中三样东西:钱,子嗣,和楚延礼的仕途,当然,相较于前者,她更关心侯府的利益,但凡有威胁她颐养天年的因素,都会被无情地摒除,果然,那老婆子的声音已经响起:
“这种趁主子醉酒,行枉顾律法之事的贱婢,不处置留着过年不成?来人,去把那贱婢绑过来。”楚老夫人对外面的婆子怒道。
外面崔姨娘带来的刁婆子和房婆子早就摩拳擦掌,这几日来她们被后院的那个小蹄子任意折辱,却不能还手,早就恨不得抓一个人撕碎了泄恨,柴房的人逃了,这月荷正好可以让她们狠狠地出口恶气。
丫鬟画眉和杜鹃一直在角落里低头听着,不由为月荷感到叹息,她们这些当奴婢的,哪个不想成为被人伺候的主子?瞧着已经落入崔姨娘圈套的老夫人,她们也只能自保不敢提示。
互看一眼,便拿起抹布,利落的上前收拾狼藉的炕桌和地面。
“老夫人,大小姐在外求见,奴婢瞧着像似有要紧之事。”一个穿戴规矩的嬷嬷进屋叠手回话。
楚老太太下意识就要让她滚回去,又猛然想到儿子对她说的事,眼珠子一转,吩咐道:“把屏风摆上。”说罢又躺回炕上。
崔姨娘皱眉,这小杂种过来什么事,莫非是要说圣旨之事?从地上爬起站到边上,静观其变。
“妾身见过大小姐。”崔姨娘谦恭的行礼道,楚双城瞧向说话之人,就见她月白前襟上染着橘黄水渍,隐隐还有柑橘清香传来,心下了然。
对她点头后,直接望向那扇屏风:“孙女双城给祖母请安。”楚双城福身道,久久不见榻上之人免礼,咳嗽着便要摔倒,画眉见状急忙上前扶住她。
“起来吧,你来此有何事?”楚老夫人也怕这病秧子忽然死在她的屋里,让她摊上一个苛待嫡女的名声,不耐烦的道。
楚双城不着痕迹的扫过崔姨娘,眼底闪过诧异,她竟没说圣旨之事?不然老夫人对她不会是这个态度,思量一番便知为何,对屏风后的老人道:
“孙女……”
“老夫人,人绑来了,只是……”
楚双城和前来复命的婆子异口同声的道,楚双城很有眼色的退到一旁示意婆子继续,还没等婆子继续说完,外面的争吵声已经解释了原因。
“哪个找死的给你们的狗胆,竟敢绑本侯爷的女人,还不放开。”楚延礼见方和他共赴云雨的美人竟被这些婆子撕扯的衣衫凌乱,脸颊还有红肿印记,愤怒的吼道。
“侯爷,您来救月荷了,崔姨娘想悄悄杀了奴家,还好您及时赶来了,奴家好怕……”月荷挣开婆子,娇弱的躲在楚延礼的怀里。
方才她真以为要死了,那些婆子踹开门不问是非就甩了她两巴掌,接着就被堵嘴绑到了此处,除了那妒妇她想不出还有谁会害她。
“是我让绑的,怎么你要杀了你的亲娘?你这个忤逆的不孝子,”楚老夫人也顾不得装病气的直接跑出来。
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楚双城,和眉头紧蹙的崔姨娘,崔姨娘疑惑,是谁给报的信?她分明让小厮把他缠住了,为何会来的如此及时,崔姨娘怀疑的看向前面的病秧子……
“逆子,你给我跪下。”楚老夫人他见竟还护着那个小妖精,指着楚延礼气急败坏的骂道。
楚延礼听亲娘训斥他忤逆,吓得“扑通”跪倒在地急忙辩解:“娘,您错怪孩儿了。”这还得了,天启国但凡背上忤逆不孝的骂名,那就相当于永远绝了仕途升迁,可瞧着滋味正好的月荷,还是不忍心,看向台阶之上,求情道:
“娘,她只儿子早已收的通房丫鬟,这闺房之乐也不算有错,还是放了她罢。“楚延礼瞥过躲在他娘身后的崔氏,气闷冷哼。
她的手倒是越伸越长了,之前那些被她赶到偏院的小妾,他只当不知,一时放纵竟让她变本加厉,这是仗着崔家在甩他脸子?
崔姨娘此刻有些骑虎难下,按她的计划先斩后奏,她再佯装无辜祸水东引,到时人不知鬼不觉,可如今被堵在荣安堂,月荷这贱人怕是要躲过这劫。
瞧着楚延礼扫过她的眼神,崔姨娘暗下决心,她不能因小失大,必须要保下这贱人,可还未等她求情,一道悲天悯人柔弱的声音已经传来:
“祖母,虽然眼下还是母亲的孝期,可说不得月荷已怀有侯府的第二位男丁,您就网开一面饶了她罢,再说那些前来赴宴之人,瞧的都是父亲的面子,想必不会乱说……”楚双城越说声音越低,倒显得底气不足。
楚延礼欣慰的瞧着她这个嫡女,不错,他的儿子确实太少,一个孩子都看得清,这崔氏莫非打的让他楚府今后姓崔的主意?
“小姐……”月荷感激的看向这位前主子,没想到她竟会不计前嫌的替她求情。
与他们二人的想法不同,楚老太太毕竟也当过多年的侯夫人,老侯爷在世时,也没少和她说些权贵间盘枝错节的争斗,若非这病秧子求情,方才她也差点被这逆子的谬论带偏。
老侯爷临去时曾握着她的手郑重交代:侯府只剩空壳子,要想活命,礼儿只适合守成却不能建功,又道世间之人都以利益为重,他们要防的就是忽然和楚家交好之人。
扫过一脸祈求之色的儿子,楚老夫人已然下定决心,决不能把这个把柄留给想踩着侯府往上爬之人,尤其是将会生下铁证的月荷,孝期秽乱,若被有心人利用……侯府不能毁在她的手里。
“府卫何在?”楚老夫人眼神凌厉,忽然大声喝道。
“属下在。”
六个手持杀威棒,满身血气,小厮打扮的汉子不知从哪窜来,拱手上前听令道,这是先帝特许,楚侯爷死前交给老夫人掌管的府卫,只听老夫人一人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