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呃、没了...没什么...”
突然被这么一问,古月微感紧张,话语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她嘟囔一句,心虚的垂下眼眸抠指甲。
她总不能告诉面前的人,她梦到他了罢?
万云环抱双臂,浅笑中藏了一丝诡秘。
他的目光在房间里流转一圈,随之又温柔地落在某个说谎的人身上。
“哦?是么。”他不可置信地挠挠鼻头,“我刚才仿若听到了什么...”
万云故意将“什么”两字拖得很长,古月抠指甲的手僵住,顺之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她谨慎问道,“大师兄,我可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月儿,适才是被魇着了么?你昏睡中不断地唤着救命...救我之类的。”
古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急忙续问。
“我还说什么了?”
瞧见她这般在意地模样,万云不忍继续戳穿。
他敛回笑容,沉下一口气,面上复而一本正经。
“没了。”
她的心咽回肚子里,遂赶忙岔开话题。
“大师兄,小挽去哪了?可是先回望崖峰了?”
“她和易麟本来都在这守着你,入夜,见他们难掩倦怠,我便叫他俩下去休息了。”
万云将早早煎好的汤药又热一遍,端来给古月喝。
“我自己来罢。”
古月去接他手里的碗,他却避开。
“月儿,听话。”
万云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放到她嘴边。
“小心烫。”
古月难为情的喝了几口,终于顶不住他这般相待。
趁对方不留神,她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药碗,汤匙一扔,就着碗边灌了下去。
许是被呛着了,灌完古月眼角抽搐,干咳几下,万云在一旁忍俊不禁。
夜已深,空山派里一片寂静祥和。
朱挽夜半起身如厕,想来这个时辰大家伙都已鼾香醉梦了,她自茅房出来,却看见了一抹人影。
咦?这么晚了,她去干嘛?
顶不过好奇心的驱使,朱挽跟上去想看个究竟。
古月一路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她停下脚步轻声扣门。
噔噔噔
“师父?师父在么?”
书房门开,仰源向外张望一圈,庭院确是无人。
“进来罢。”
二人进屋,门闭。
墙后的朱挽听到闭门声,抚胸顺顺气。
差点就被发现了,若不是因师父和月儿搞的这般神秘和谨慎,她也不至于像偷鸡摸狗的贼人一样提心吊胆。
朱挽自墙边探出脑袋,远处书房的窗纸上充盈着黄柔的烛光。
她两手提在胸前,踮着脚尖慢慢靠近那片光亮。
“师父,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
白日里练剑时,督教的仰源在古月后脑勺点了三下。
古月不明白,有什么事非要她半夜三更来。
仰源示意她也坐下,随后他慈爱地瞧着自己的小徒弟。
“过得真快啊,我的小月儿都长这般大了...”
“师父,怎的突然说起这个?”
一向随性、不拘小节,做什么事情都大大咧咧的仰源现下好好的作出一副煽情模样,古月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小月儿,你是师父最疼爱的徒儿。”
仰源顿住,扶额惆怅,似忆起不堪记挂的往事。
“当然,也是那个最调皮、最磨人的...”
“当年你刚上乾南山的时候啊,才这么小一个...”
仰源抬手在地上比划出一个半人的高度,然后又盯着古月道。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女大不中留...女大就像一盆待泼出去的水...”
古月打断仰源。
“等等、停下...师父,您怎生说的像我要出嫁似的?”
她两手撑腮扯扯脸上的肉,眼眸愈渐黑大。
“师父!您不会是跟别人随便许了我的亲事罢?!”
古月想象着师父将她许给的人。
是提把砍刀的黑脸肥壮糙汉?!是捧着三书五经的白面文弱书生?!还是左拥右抱、脾气暴躁、三天捶一顿糟糠之妻的酒鬼男?!
她愈想愈惶恐不安。
仰源捏捏眉心。
“嗯哼~那个、说跑偏了...”
“……”
“小月儿,你也长大了,以后要懂事...”
仰源怅然。
我派祖师当年创派后,曾遇到一名世外高僧,高僧预言六百年后,世间将有一场大乱!
预言指出,有暴恶之徒会为夺取天下霸主而抢夺五圣器!
若他成功,到时人间将会变成熔炉,变成炼狱!
作为武林第一大门派……有义务确保……不落入……有义务……护天下太平……
十年前,仰全对他的叮嘱,仰源仍时刻惦念在心。
转瞬十年已过,平静的生活还能持续多久?他、又能保护他的徒儿们多久?
仰源哽了哽,郑重其声。
“小月儿,你以后一定要懂事!一定不能再同以前一般任性了。”
“为师最最看不得别人欺负我的小月儿了,你要牢记师父的话,往后切莫再闯祸了...师父不知还能护你多久...”
“要是将来有一天,师父不在了、你...”
“师父——”
古月鼻子泛酸,带了哭腔。
她跪在仰源膝前,抓起他的衣袍一顿乱抹。
“师父,是月儿不好、是月儿不懂事,这些年害得师父为我操碎了心...”
从仰源新添的几缕银发上扫过,她的目光落在师父布满细纹的眼角。
“呜呜~师父、你不准说傻话,月儿会一直陪在您身边的呜呜~师父也要永远陪着月儿!”
“是是是、师父永远护着你,快起来地上凉...”
仰源拂袖胡乱地擦擦古月的脸,然后将她一把扶起。
掖了良久,他从袖口掏出一个物件在她脸前晃一晃。
“你看,这是什么?”
古月定睛,眼前的物件长长粗粗一根,外裹透翠玉,内塑晶金身。
“哇师父、好漂亮的一支笛子,咦?它好像比一般的笛子大一点...”
“这是支玉火鎏金笛。”
“小月儿,这是为师最最喜爱的物件,跟随师父多年...”
仰源两手端起笛子,像端起了自己的全部家当。
“今日,为师将它转赠与你。”
古月连连摆手,尤为不舍地又瞧一眼面前的东西。她望向仰源道。
“师父,既是您最心爱的物件,我又怎能占为己有?”
“无妨,当是为师送你的礼物。”
她拱手,“月儿多谢师父美意,只是这礼物太过贵重,月儿不能收。”
仰源拽起她的胳膊,强行将笛子放在她手上。
“叫你拿着就拿着...婆婆妈妈的...”
“……”
古月躬身,“那、月儿便厚脸收下了,多谢师父!”
她小心地捧着新得的礼物,将它亲了又亲。
仰源抿一口茶,“它还没有名字。”
“师父,请您给它赐名罢!”
“灵...月灵...”
捏了一会下巴,仰源眸光一闪。
“便叫它灵月清罢!”
“以后它就是你的专属宝物,取你名命它名,再合适不过。”
仰源正色,郑重叮嘱。
“小月儿,你且记住,这支笛子你务必好生收藏,切莫丢盗啊!亦不能假手或转赠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