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宸之所以深得师傅的欢心和宠爱,很大一方面是源于他的聪颖,师傅教的东西,别的师兄需要三四遍甚至更多遍才能领悟,而他只需要一遍,更复杂一点的,也不会超过三遍便能完全了然于胸,所以,他很有信心,一定能帮师傅打探到太冥真正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所以他略一思索后,便欣然同意了苍落的提议,在树杈间坐好,示意苍落开始发问。
苍落对他那些千回百转的心思一无所知,听到他同意,便激动的不知道自己该先问什么了,过了好一会,她才终于结结巴巴的问:“他……他……是不是……很厉害?”
他谨慎的点了点头,随即在周身运气,警惕的朝周围看了看,过了一会,发现太冥的法力并没有攻击自己,便知道,这招真的行的通,便不由自主的欣喜起来。
树下的苍落托着脑袋,想了会又问:“那他……是不是还没……没有夫人。”
大概是问出这个问题,她自己也觉得羞涩,说到最后,已然是声若蚊吶。
幸好玉宸耳聪目明,听了个真切,果断的摇了摇头。
苍落脸顿时红的跟天边的红霞有的一拼,也不知道是羞涩,还是激动。
玉宸问:“难道他没有告诉过你吗?”
苍落红着脸,小声说:“他很少提及他自己的事情。”
玉宸狡诈的笑着说:“原来他对你无所不知,却从不对你说他自己的事情啊。”
苍落的脸色蓦然转变,她重新仰头问:“他对我无所不知?”
“是啊,你……每次的转换身体,不都是他帮你的吗?”
听不出玉宸话语里试探意味的苍落,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说:“是啊,你怎么知道?”
“哈……”玉宸打了个哈哈说:“我当然知道,因为只有他的法力,才能瞒天过海帮你换了这么多的身体而不被天雷惩罚。”
“天雷的惩罚?”苍落愣怔了下,随即问:“你是说,那日那个满天的闪电雷声,便是天雷?”
玉宸的眼珠子在眼眶里又转了几圈才说:“是啊,天雷寻你很久了,因为你身上,有个极大的秘密。”
苍落被他的话吸引住了,急忙问:“什么秘密?”
玉宸故作神秘的笑了,说:“难道他从来没告诉过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吗?”
苍落茫然的摇了摇头。
玉宸忽然发现,他和苍落说了这么多,太冥居然毫无反应,他不由得有些奇怪,太冥是不是被别的事情耽误了,而放松了对自己的警惕和这个结界的监视,他心下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玉宸从树上飞身而下,落在了苍落的身边,拉着苍落的胳膊说:“来来来,咱们寻个地方坐下,我仔仔细细的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好不好?”
说完,他警惕的四下里看看了,并且施法护住了自己的心口,等待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发生,似乎,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样,太冥此时此刻,果然没有关注着这里发生的事情。
苍落看到玉宸扯着自己的胳膊绷紧了神经站在那里,不由得好奇的问:“你怎么了?”
“啊……哦,没什么,咱们……咱们就坐那里吧。”
他伸手指了指台阶,苍落看着他拉着自己胳膊的手疑问的问:“咦,你怎么没事了?”
玉宸不着痕迹的放开了手,率先撩起袍子就坐到了台阶上,他指了指旁边说:“大概他通过这么长时间对我观察,觉得我比较可靠,所以放心了吧。”
苍落将信将疑的坐到了他的旁边,不放心的问:“真的吗?你不会再受伤了?”
玉宸说:“你看,你和我坐的这么近,我都没出事,所以我肯定不会再受伤了。”
苍落这才放下心来,刚要开口,玉宸忽然问:“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苍落仰头沉默了许久,才幽幽的开口:“我是担心太冥误会。”
玉宸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她,刚才那些许的感动顿时烟消云散了,
“对了,太冥有没有说,给你换完身体之后,会怎么样?”玉宸很快就把话题拉回了他最想知道的事情上。
“他说,等我换完身体之后,我就能做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了。”
“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那是什么事情?”
苍落思索了许久,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玉宸有些失望,他似乎根本无法从苍落的口中探听到任何的消息,他无从判断苍落到底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在装傻,他有些不死心的再次问:“那等你换完身体以后,太冥他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什么打算?”苍落不解的问,随即又奇怪的说:“我怎么觉得,你对他,比我对他还感兴趣?你不会也……你们俩可都是男的。”
玉宸一下子明白了她在想什么,气的噌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气急败坏的说:“你、你、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我……”
看着急的说不话来的玉宸,苍落同情的说:“你别急,他那么好看,就算你对他有什么想法也是正常的,只是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喜欢男人,你还是趁早收回对他的感情,否则痛苦的人一定会是你。”
“我……我都说了我没有,我怎么会喜欢上他呢?”玉宸又急又气,脸涨得通红。
苍落担心他急的旧疾复发,急忙顺着他的话说:“好好好,你没有,你没有,那你到底为什么对他那么关心啊?”
玉宸知道,他是不可能从苍落的嘴巴里探听到任何关于太冥的消息了,甚至关于太冥,她知道还不如自己来的多,反而让她误以为自己对他太冥有了兴趣,虽然天界男男女女之间并没有多么明确的界限,苍落所说的那种感情也多有发生,可是玉宸却是不能接受的,他气呼呼的飞身回了树上,不再搭理苍落。
玉宸仰着头看着天空看了许久,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应该趁太冥疏忽的空档,施法和自己的师傅取得联系,他看着那轮圆的不像话的太阳,倔强的嘴角微微翘起,他屏息凝神,将全身的法力凝聚在指尖,化成一道细若游丝的利剑,直直的刺透那轮太阳,撞击向那层结界。
果然如预料中那样,他的法力被结界挡了回来,他有些失望的看着那层透明的结界,他既无法出去,也无法把自己知道的消息传递给师傅,难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冥那不为人知的计划得逞吗?万一,那是对天界有害的呢?
他低下头,看到苍落紧紧关闭着的屋门,忽然心念一动,他想到了之前祈雨的时候,苍落只是念出了在人间的身份而已,便足以引得天雷震动,也许……
苍落几日未看到太冥,自己在心里使劲默念他的名字,他也始终未来相见,她正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而烦躁着,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还时不时的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是不是很想见他?”
玉宸的声音在窗外响起,吓了苍落一跳,她赶紧从床上跳了下来,有些羞涩的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故意不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玉宸趴在窗户上,头放在自己的胳膊上,慢悠悠的说:“其实我有办法让你见到他,并且,还能看到他生活的地方。”
苍落只知道他是地下之主,主宰着幽冥阴司,也就是人死后魂魄去到的地方,可是自己虽然死过好几次,却从来没机会去幽冥阴司,她一直很想看看那里,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开口跟太冥提起而已。
“可是,你知道那在哪里?”苍落扑闪着亮晶晶的眼睛问。
“当然了,我可是仙,怎么会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呢?”
虽然苍落很想跳起来扑过去抱抱玉宸,然后催促他赶紧带自己去,可是她还是个女孩子,女孩子该有的矜持,她一点也不差,于是她努力让自己平静的说:“哦,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呢?”
玉宸眨了眨眼睛,轻声说:“其实,你自己就可以去的,你不知道吗?”
“我?”苍落指着自己讶然的问。
“对啊,原来,他没告诉过你啊?”玉宸故意问。
苍落刚才兴奋的性情此时有些低落下来,可是很快,她又说:“我从来都没有问过他,所以,大概,可能是他也忘记了跟我说吧。”
玉宸不以为然,不过此时也不是去戳穿她小自尊的时候,万一惹恼了她,自己的目的岂非就达不成了?
于是玉宸说:“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于是苍落便把脑袋伸到了窗户边,玉宸轻声的耳语了几句,苍落听完,有些迟疑的问:“不会有问题吗?前几日祈雨的时候,可是引来了天雷呢。”
“前几日祈雨是向天祈,自然会引来天雷,可是现在是向太冥祈,他怎么会有天雷,再说,就算他能操控天雷,也不舍得用天雷来伤害你不是?”
苍落在屋内踱着步,思索了片刻,她潜意识觉得玉宸的方法似乎并不可靠,可是她许久没见过太冥,着实很想见他,况且,她这几日来召唤,都不见他出现,她觉得他一定是出事了,出于对他的担忧,她决定冒险一试。
是夜,和太阳一样圆的月亮爬到了天空,把这片大地照的柔和而浪漫,两条人影躲躲闪闪的往祭祀台的方向走去,那正是苍落和玉宸。
来到祭祀台不远的地方,借着大好的月光,他们老远就看到祭祀台上有人正侧对着他们坐在那里,那人身前还摆着一张方几,方几上摆着三只酒杯,此时那人正往酒杯里倒酒。
玉宸看见来人心头一颤,拉着苍落转身就要离开,苍落似乎也认出了来人,急忙甩开他的手,疾走几步来到祭祀台下,看清楚了正脸,那人,果然是消失了几日的太冥。
苍落欣喜的叫了一声:“太冥,是你吗?”
听到苍落的声音,玉宸更加加快了逃跑的步伐,却听到太冥淡淡的声音传来:“如此月色,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
玉宸顿住步子,不敢再挪动分毫。
“这么美丽的夜晚,不喝杯酒,岂非浪费?”太冥再次开口。
苍落高兴地猛点了点头,手脚并用的爬上了祭祀台,玉宸知道一定是自己的计划被发现了,犹豫了片刻,知道逃也无处可逃,索性豁出去了,大不了再挨他一掌罢了,反正也习惯了。
念及此,他索性大方的转身,一个飞身,坐到了仅剩的那只酒杯的面前,举起酒杯哈哈一笑说:“真是……真是心有灵犀啊,我们正想着你呢,没想到你就来了。”
太冥举起酒杯凑到鼻尖下,轻轻嗅了一下,然后说:“冥河的水酿出的酒,不知道神仙喝了,会如何。”
刚张开嘴巴准备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的玉宸,手一抖,将杯子里的酒都洒了出来,脸色惨白。
太冥却不看他,而是柔和的看向苍落说:“你可以尝尝,你喝了不会有事。”
苍落双手小心的端起酒杯,看了他一眼,那深邃的双眸里,正满含笑意的看着自己,她心头有些窃喜,赶紧又羞涩低下了头,将唇凑近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入喉,清冽甘醇,咽下去后,舌尖似乎还残留了一丝清甜。
“呀,真好喝,原来酒这么好喝呢。”苍落惊喜的叫了出来。
玉宸怀疑的看了她一眼,又伸头看了看她杯子里的酒,再看了看自己的,又拿起酒壶,掀开了盖子看了看里面,的确是一个壶里倒出来的,怎么自己这杯,就像是要命的毒药一般,她那杯,就像是甜美的甘露呢?
“酒本无毒,只是对心怀鬼胎的人,有些副作用罢了。”太冥看出他的困惑,饮尽一杯酒后,淡淡的说。
玉宸目光躲闪,不敢和他对视。
太冥又柔声对苍落说:“我最近有些事情要忙,不能常常来看你,你还有两年不到就该换身体了,我也要做些准备的事情。”
太冥说完停顿了下,然后又说:“你与我相识这么多年,虽然我没有告诉你多少关于我的事情,可是你该知道,我是不会害你的,所以,这两年,你要好生的在这里呆着,不要轻易被别人给骗了,还有就是在祭祀的时候,万万不可说你的名字,记住了吗?”
在苍落的记忆中,太冥很少有如此正紧而又温和的和她说话的时候,他总是喜欢逗她,或者揉着她的头发,说些她听不懂的话,此时此刻的太冥,似乎哪里不一样了,苍落不由得抬头,奇怪的看向他。
太冥知道她心中所想,微微笑了笑,习惯性的抬手想摸她的头发,手举到半空,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又收了回来,转头冷冷的对玉宸说:“你与我有过契约,若是你违背契约,我便让你生不如死,今日之事我就不再追究了,但是,不要再有下一次。”
玉宸此时的感觉和苍落一样,总觉得眼前的太冥似乎有哪里不一样,虽然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说话的语气,甚至连看自己的眼神都是一样,可就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玉宸被太冥当场戳穿企图,为了缓解尴尬,他伸手去太冥手边的拎酒壶,想要给他倒一杯酒来讨好他,他嘻嘻笑着说:“啊呀,您是冥帝,一界之主,怎么会跟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仙计较呢,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尽忠职守的保护着咱们的巫女大人。”
他边说着,还拿眼偷睨了一眼太冥的脸色,却没想到,抓了两次,都没抓到酒壶,他有些惊讶,又试了一次,这次看清楚了,他的手,从酒壶上穿了过去,那酒壶似乎只是一个影子,只能看到,却无法碰触。
玉宸顿住了抓取的动作,愣在当场许久,才大着胆子,快速的伸手按向太冥的肩膀,果不出所料,手掌从太冥身体穿过。
“一缕魂体?”玉宸喃喃的说。
太冥却不以为意的说:“我说过,我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能时常来这里。”
玉宸的脑子转了几转,盯着太冥问:“你所谓的重要的事情,是不是对天界不利的事情?”
太冥伸手抓起酒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说:“那得看天界那帮老东西的选择了,他们若是继续一意孤行,非要得到不属于他们的东西的话,那我可能,就真的会对他们不利了。”
“什么是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我们天界掌管着天上天下的一切,还有什么是不属于我们的?”玉宸提到天界,便寸步不让的说。
“哼,又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货。”太冥嗤笑一声,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你……你凭什么说我是蠢货?我只是法力不如你才被你困在这里罢了,倘若我也能修炼你那么些年岁,到时候,你还未必是我的对手呢。”
太冥却不以为意,他继续说:“难道你师傅没告诉过你,人间这一块,并不属于你们天界掌管?”
“不属于我们天界掌管?那属于谁?你吗?”
“当然,凡人死后,魂魄归于幽冥阴司,经我阴司审判,轮回后再归人间,难道,这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这……”玉宸想要驳斥他,可是却偏偏一时想不出理由。
“你们天界老仙生小仙,虽然偶尔会来凡间历劫,却归根到底,仙还是仙,凡人还是凡人,可曾弄错过一个?而我阴司的官员小吏,却大部分都是凡人的魂魄所做,你说,人间到底是归我掌管还是归你们天界掌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