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钰奇历101年,丽州城东,清枫山庄
阳光一点一点投进清枫山庄的雾气之中,虽然已是三月,但居于山中的清枫山庄的早晨还是有些春寒,好在寒气不盛,混合着山上泥土的香气反而让人觉得甚是沁人。建造在半山腰上的清枫山庄比不上那些帝都的豪门贵府,自然没有足够宽敞的地方修建那么多花园、亭楼供人休憩赏玩,不过作为江湖上有名的庄园,供人习武的院落大大小小的倒是有好几处。就着晨光,少年已经持剑在山庄的一处普通的庭院中舞了数招,手动剑舞,招招凌厉。
“二公子,大小姐喊您赶快去前厅辞行。”前来通报的小厮看着院中的剑影闪落,怕是伤到自己,只能站在自以为安全的地方,向院中舞剑的少年喊道。
“哦,知道了!”少年嘴上应和着,手中的剑向墙边柳树一挥,一根树枝应声折断,是被少年的剑气砍断的。
“二公子,您又砍树。”少年虽已经收势,但小厮还是快步闪到距被砍下的树枝有二十多步距离的地方,生怕自己被伤到。“自您拿到无影剑,这已经是第三根被您砍断的树杈了。”
“怕什么?”少年拿起石桌上的棉布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又不是什么名贵古木,再者说了,这蓝导客院除了我们王府的人,还有其他人住不成?”
“那自是没有。”小厮眯起眼睛瞄向地上的枝杈,若不是有上乘的功力和剑艺,这碗口粗的枝干的切口定然不可能如此整齐。
“既然没有外人住,你又不说,还能有人发现不成?”少年狡黠地一笑,“我姐在哪里?”。
“已经在正厅了。”
提起清枫山庄,人们最先能想到的必是它天下第一铸剑山庄的名号,剑乃兵器中之君子,虽不敢称是兵器之首,但也是众多侠士、军将喜爱的兵刃,而清枫山庄恰巧是铸剑的名家,虽产量不高,却每柄都是精品,每把都是利刃,遍数天下,能拿到清枫山庄所铸之剑的人,没有哪个是无名小卒。所以众多名人志士或者自命不凡之人都会来清枫山庄求剑,以应自己的威名,但清枫山庄却总是让大多数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能够从清枫山庄取得宝剑者屈指可数。物以稀为贵,而名贵之物却又令人向往,久而久之,清枫山庄的名号越来越响,所铸之剑也越来越难得。
不过有时候所谓的难易,也是因人而异,有的人穷其一生可能都求不到一柄清枫山庄的利刃神兵,但有的人却生来就注定拥有一柄,譬如这位喜欢舞剑砍树的少年——蓝导王府的二公子竹宫长义。
竹宫,这在整个波钰奇国来说是个稀有的姓氏,也是个尊贵的姓氏,一般的百姓只有名字,没有姓氏,稍有些名望的家族取单字为姓,比如几百年历史的清枫山庄欧家;再尊贵点的就像竹宫一样,取两个字为姓。而有这种尊贵姓氏的整个波钰奇国也只有竹宫、古越、豪月三家而已;比之更盛的,就是波钰奇国的皇族,以三个字的姓氏:金布迪。
竹宫家原本是金泽之主。百年前,准确点说是一百零一年前,那时的金泽之主竹宫水烟为报金布迪玄空的恩情,向天起誓,举本家与全国之力,助玄空建国。竹宫家原本就是武艺高强的剑术世家,还有一直忠于自己,拥有优良战力的蓝羽军,有了他们的鼎力相助,再加上古越、豪月两家,金布迪玄空立刻成为了当时搅动风云的霸主,不到五年便一统天下,以新建之城卡美拉为都,建立了波钰奇国。
立国后波钰奇王并没有似前人那般做出兔死狗烹的事情,他封竹宫水烟为地位仅次于自己的蓝导王,王位世袭罔替,原本属于其国土的金泽省为其封地,所有税赋皆归其私有,代表最强战力的蓝羽军的统帅之位仍旧属于水烟,并且也随王位一起世袭下去。
能够一统天下的金布迪玄空并不是傻子,他也懂一个臣子如果权力太盛就会危及自己的地位,但他相信水烟和他的后代不会反他,因为竹宫水烟曾在清枫山庄的大门前向他立誓:子孙百年,绝不相叛。
清枫山庄,就是这么一个见证了历史的地方,但关于清枫山庄,又没那么简单。较比于波钰奇国,清枫山庄近四百年的历史就显得悠长很多,清枫欧氏,在竹宫氏还是一介江湖侠客的时候便为以自己鬼斧神工般的技艺为其铸剑,后来岁月变迁,竹宫氏建立金泽国,又随金布迪玄空建立波钰奇国,无论竹宫氏身处何位,清枫欧氏,都会在每个竹宫家的孩子满二十岁时,将一柄与之命格相同的宝剑送给他。
竹宫长义,两个月前前刚刚过完自己二十岁的生辰,五天前同自己的孪生姐姐竹宫长珊还有青梅竹马的玩伴班艳一起来到清枫山庄,三天前,老庄主将这柄通身乌黑的无影剑,正式交到了他手中。
清枫山庄主厅,老庄主欧树延正坐在主位之上,厅中左边的上位,竹宫长珊端坐在那里,虽是束袖紧腿的行路装扮,但她简单的衣服不能掩盖她身为王府大小姐的气度。站在她身后的是自己从小相伴长大的玩伴班艳,跟长珊相比少了几丝贵气,但多了几分妩媚。
班艳,无姓,但却是自幼在蓝导王府长大,年龄同长珊长义姐弟相仿的她与这对王府公子小姐一起玩耍,一起学文,一起习武,除了王公贵戚露面的公开场合才显出她外人的地位外,其他时候倒是同姐弟俩无异。
能有这般待遇,一是因为她是为护北方边境战死的天岐副将的遗女。二十年前,北方近邻博源国大敌压境,彼时还没继任蓝导王的竹宫天岐率领六营六万蓝羽军精锐在青盾关同敌军大战了七天,顷全军之力在损失了三名副将两万多蓝羽军士兵的惨痛代价下,终于击退敌军,保北方边境不失,大战之后,天岐寻找三位战死副将的子嗣,却只找到了一名副将的女儿班艳,如亲女儿一般养在王府里;二是因为对于蓝导王府子女的教育方法一直不同于其他王公亲贵,蓝导王府的公子小姐七岁时便会被送到丽州城的如是书院,十岁再送到清枫山庄习武,等到十五岁时回到蓝导王府,又要被蓝导王不知从哪里请来的能人异士教导学习兵法战略。非但如此,每逢蓝羽军有战事,无论大小,适龄的公子小姐都要随军出征,即便是和平年代,一年之中他们也要有小半时光在军内同将士们一起屯田操练。放眼整个波钰奇,身份尊贵却又如此锤炼自己亲生儿女的,恐怕也只有蓝导王府这一家。
身为长女次子的长珊长义自然逃不了这家族传统,而班艳也有幸,或者说不幸随着姐弟二人熬过了这艰苦的童年时光,除了一个两个字的姓氏,其他的方面她倒是和长珊无异了。
只是她还差一柄清枫山庄锻造的宝剑。
“长义还没过来,我去喊他吧!”班艳有些着急,向长珊请示道。
“那孩子,恐怕是在客院练剑呢吧!”主位之上的老者倒是一点也不着急,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笑笑言道。“虽然天岐觉得长义疏于学习,不成大器,但我倒是觉得,他是个武学上的奇才,他要是我的孙子,只怕我做梦都会笑!”
“老庄主,您孙儿还小,未来必成大器。”长珊回答道,欧树延的外孙女刚刚七岁,依清枫山庄的规矩,还没到练剑的年龄呢。
“老夫十岁就在这山庄里练剑习武,又教导成曼成木成林三姐弟习武成人,什么样的孩子什么样的资质,老夫看看便知。”欧树延一点不吝惜自己对于长义的喜爱之情,自顾自继续说道:“五年前本该送你们回蓝导府,但长义这孩子居然会主动要求多留一年继续习武,一年后又三十三招打败了长他三岁的成林,这等资质和热情,不是老夫的儿孙,真是遗憾啊,哈哈哈哈。”
“老庄主又在夸我了吧?”长义前脚刚迈进门,就大声嚷嚷道。
“怎么这么不懂礼数!”见自己的弟弟就这么进来了,赶忙呵斥道,“进门先拜长者,教你的东西你都忘了么?”
“是是是,长姐教训的是!”长义倒也是乖巧,立于厅中,躬身行礼;“竹宫长义,拜见老庄主,拜见蓝导大小姐!”
“长珊,在我这里哪来的那么多礼数,自己家,自己家!”欧树延甚是喜欢这个刚刚成年的孩子,加上生性洒脱,从来不把礼数当回事。“他小时候不就这个样子。”
“既然已经成年,又有了清枫山庄锻造的宝剑,对于蓝导王府来说,就是成人了,怎么能跟儿时一样呢?”长珊虽然知道欧树延真的没把长义的失礼放在心上,倒还是忍不住责怪弟弟两句。
“唉,以后我姐夫怕是要被我姐管死了。”长义扭过脸来向着长珊做了个鬼脸。
长珊一点也不理会他,起身走到长义身边,向老庄主行礼道:“蒙老庄主关照,我姐弟二人已经得到宝剑,长兄召我们回府,故今日向您辞行!”
“你大哥喊你们回去?”
“是,出发前大哥就关照我们不要多做逗留。”长义插话道,“三弟长晓跟着蓝羽军去南方剿灭沿海的流寇,应该没几天就回来了,大哥希望我们能跟长晓他们一起到,这样家宴只办一场就够了。”
“长晟那孩子,还是这般节俭。”老庄主说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不多留你们了,路上小心!”
“是!老庄主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