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平门是通往皇宫的正门,也是隔绝宫城与外界的一道屏障,平日里有身份的王公大臣和皇亲贵族都要经定平门进入丰润城,而遇重大节庆,定平门高大威武的城楼又会成为皇室接受百姓祝贺的地方。今年是举办演武的年份,礼部依照惯例在定平门前的广场上支搭开二十丈见方的演武擂台,用来做演武的最后三场的场地。
原本皇帝的诞辰和演武最后三场举办的日子差了三天,不过这个刚刚登基不过数年的波钰奇王很是懂得铺张浪费的危害,于是在半个月前颁下旨意,将演武终决的日子提前三天,他将在自己生辰那天亲自将演武魁首的桂冠颁给优胜者。
这一想法初衷是好的,但却一下子打乱了礼部安排活动的节奏,现任的礼部尚书自打接到旨意起就忙得焦头烂额,连从天卫城而来贺寿的皇弟卫王柳深到城这种大事都给疏忽了。不过万幸作为皇族后裔的金布迪柳深自小就被教育成了一副谦谦君子的性子,很是体谅礼部的难处,根本没有理会礼部的怠慢,将寿礼送到驿站,就连忙跑到皇宫去跟自己的皇兄重叙兄弟之情了。
同样被礼部忽略的还有威兴,原本他以月港城商会名义敬献的寿礼和文帖已经随月王的寿礼一起被礼部验收,礼部对于他的寿礼很是重视,自然也同意安排他在庆典当天代表百姓亲自面圣呈上宝物,却因为演武决战时间的提前,将他的事情完全忽略了,直到庆典前一天,礼部才派人通知威兴,酉时以后进宫到礼部去面谈事宜。
夏季的卡美拉都虽然日落时分很晚,但对于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来说,这已经是一个将要休息的时间,城南的民巷内,缕缕炊烟升起,召还外出的家人归来,而主干道的街边,仍有为数不少的商贩操着各地的方言在叫卖,丝毫不在意西落的夕阳投射在脸上的霞光,一些富豪贵族已经命人准备好车驾,教坊司的雅妓们据说已经备好了新的曲子,正等待着诸位公子的赏鉴。威兴乘着一顶双人小轿快速穿过热闹的街市,此时的他除了激动就是紧张,丝毫没有心情看看沿街的繁华。按照惯例,皇帝的寿礼当日,将从民间征集商行、农行、不在官籍的士族各一名代表百姓敬献寿礼,以表臣民敬畏,此时被招入礼部,说明这个代表的位置已非他莫属,虽然这些天的忐忑让威兴有些怀疑自己赐姓的目的究竟能不能达成,但是能以商界代表的名义向皇帝献礼,想来也是见光宗耀祖的事情,想到这里,威兴挑开小轿的窗帘,发现此时他已经到了正平门外的广场上,随行的仆从正在向守卫的禁军送上名帖讲明来由,威兴看了看眼前的擂台,又抬头望了望巍峨的正平城楼,猜想着自己明天将在哪里向皇帝进献寿礼。
“老爷,礼部接咱们的人已经来了,但是皇宫里不能乘轿,您只能步行进去。”随从跑来向威兴通报,这个随从已经跟了自己十多年,如同心腹一般。
“那是自然。”威兴起身下轿,一眼就看到一名身着官服的人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我是礼部主事雷凌,会长大人,劳烦您这么过来,最近礼部事务实在是繁忙,还请您见谅!”
“岂敢岂敢!”见来者向自己行礼,威兴赶忙迎上去还礼,生怕坏了礼数。“承蒙大人来此迎候,草民感激还来不及呢。”
“该感谢的是上天庇佑,吾皇圣恩。会长大人您再向前走家步就是大内丰润城,这话可不能瞎说。”礼部主事边说着边做了个恭敬的姿势。“尚书大人还在主厅议事,还请您随我到后厅等候。”
威兴赶忙从暗兜里取出一张银票,迅速送到礼部主事的手中:“那还劳烦主事大人带路。”
“大人太客气了!”礼部主事也不推辞,手下威兴递来的银票迅速收了起来,他笑眯眯地看看威兴,似乎他正在仔细观察自己“会长大人,你我可是旧识?”
听到礼部主事的问话,威兴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看太久了,“不,一时出神而已,大人莫怪。”虽然感觉有些眼熟,但是威兴很确认,这位主事大人他是第一次见到。
“那会长大人,请!”
“主事大人请!”
残阳之下丰润城紫红色的墙壁显得更加鲜艳,这有些似血的颜色如果不是常常出入其中定会让人感觉有些不适应,加上皇宫之中透着的那种阴森森的威严,让一向见多识广的威兴也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负责引路的礼部主事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客人的不适,仍是快步走在宽敞的中嘉路上,威兴紧步跟在他的身后,时不时需要跑两步才能追上他,“看来这位主事大人功夫应该也不错。”威兴想着,有些惊讶于这个六品官员身手,但转念一想,能在这皇宫禁苑当职的,又有几个寻常之人呢。
“到了,会长大人。”礼部主事在一间小屋子前停了下来,“请您在这里稍坐片刻。”
“哦,”威兴应了一声,眼前的小屋子不过是一间三丈见方,高不过一丈的屋子,虽然也是红墙金顶,但较比附近那些高大建筑却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礼部事务繁忙,所有房间都被占用了,还请您将就一下。”礼部主事似乎是看出来威兴的疑惑,露出了一种很邪性的笑容。
“哪敢哪敢!”威兴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忙行了个礼然后走到门前,见里面并未点任何灯烛,室内已经有些昏暗,又停了下来。
“哎呀,这帮狗奴才忘了来点灯。会长大人您先请进,我这就命人带烛灯过来。”礼部主事仍是那个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威兴先进去。
威兴觉得自己见过这种笑容,因为这种阴寒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曾经体过。“我不碍事,就怕等下尚书大人来时冲撞了。”尽管感觉有些不好,但威兴仍是依照吩咐进屋找了个地方坐下。
“您稍等!”礼部主事轻轻地关上了门。
窗间过马,俯仰之间。入山的残阳已再无光线投射入这间小屋子中。威兴正襟危坐,丝毫不敢放松生怕下一刻礼部尚书会推门进来,漫长的等待时间里礼部主事的笑容和身影总是会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似乎一切都是那般自然,却又不知在哪里有些异样,黑暗之中的威兴就这么思索着,期待着。突然间,他想起来了那个似曾相识相识的笑容,还有那个让他觉得不舒服的眼神,那是属于在在海望山助自己击退劫匪的逃兵的眼神,那是那个名叫禹冽的神秘人的眼神。
“会长大人,您久等了!”
威兴懵地回过头去,黑暗之中,那个眼神又浮现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