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一只手撑着雨伞,另一只手拿着手电筒,臂弯揽着如霞的胳膊,心痛不已地说:“阿霞,我们走吧,你别怕,再坚持一下。来,你拿着雨伞,尽量不要让自己淋着。我拿着手电筒,走吧。”
如霞默默接过雨伞,和周二相依相偎着离开了土坟包。
原本曲折狭窄的小土路,现在被淅淅沥沥的细雨一淋,已经变得又湿又滑、泥泞不堪。
两人才走了几步,鞋底就已经被沾上一层厚厚的泥巴了,每一脚踩上去,心里都阵阵发虚。
这时,山地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天上飘着绵绵小雨。
此情此景,恐怕是赵如霞同志这辈子最恐怖、最难忘的经历了。
两人喘着粗气,在阴森森的小山路上,一点一点地向高处走去。
周二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提示着:“阿霞,小心,有凸起的石块;注意,边上塌掉了;前面的台阶落差很大,我先上去,等我拉你一把。”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已经依稀看得到水泥路上的夜灯了。
走上水泥路后,如霞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浑身一点劲都没有。
她从包里取出餐巾纸,擦了擦之前坐过的石凳,“唉,唉”地叹了一口气,就重重地坐了上去。
周二看看手表:这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三十五分了。
从走下野地,直到现在,他们前前后后,竟然经历了整整四个小时。
想到刚刚过去的一切,两人都觉得好像到阴曹地府走了一趟。
周二点了一根红塔山后,站在如霞身旁,借助路灯,仔细地端详着她。
他看到她满脸泪痕,脸色苍白得像刚刚刷过涂料的墙壁那样;一头秀发被泪水、汗水和雨水浸湿后,乱七八糟地沾在一起;手掌上有几道被树木划破的口子,正微微往外渗出血珠;一双白色帆布鞋,也被泥巴涂成土黄色……整个人像经历过一场生死劫那样。
看到一个好端端的美女,硬生生变成了这副模样,周二心痛不已,哽咽着说:“阿霞,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哼……把你害成这个样子,我TMD真是个超级大笨蛋!大笨蛋!”
说完,周二抬起手来,狠狠抽了自己一记耳光。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如霞一张椭圆形脸上,竟然完好无损,丝毫没有被树杈划破,仍然干干净净的。
如霞听到“啪”的一声,抬起头来,看到周二抽了自己一耳光,突然噗嗤一笑:“看把你急的,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又没有缺胳膊少腿的,你损自己干嘛呀?你不是说‘多走一条路,就多一种感受’吗?我现在就多了一种感受。”
听如霞这么说,周二立马来了兴致:“哦?真的吗?那你的感受又是什么呢?”
“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荒无人烟,什么叫做‘千山鸟飞绝’。”停了一会,又意味深长地说,“而且,其实你应该高兴才对的。”
“高兴?高兴什么呢?”
周二瞪着眼睛,捋捋头发,莫名其妙。
如霞看到周二满脸狐疑,故意笑而不答:“赶快下山回家吧,下了山,还有两个小时路程。不管多晚,一定要赶回去。”
“好的,走吧。”
这时候,雨已经停了,水泥路上有零零星星在路灯下闲步的行人。
两人猜测,他们很可能是周边的居民,晚饭后到山上来消化食物的。
路灯和行人稀稀落落的笑声、说话声,让两人感到非常温暖,仿佛从阴曹地府,重新又回到了姹紫嫣红的人间。
他们的精神逐渐恢复了过来。
才走了几步,周二问如霞:“阿霞,你刚才说我应该高兴,高兴什么呀?”
“高兴你的手啊。”
“我的手?”周二大惑不解。
“对,你的手。”说着抓住周二的手掌,用力捏了两下,“因为你的手,在无人又无光的荒山野岭中,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
周二把手从如霞手心里轻轻抽了出来,低下头,翻来覆去看了看一双满伤痕的手掌,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如霞接着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呆?是真呆,还是假呆啊?如果真呆,那就很可爱很可爱;如果假呆,我不说,你也知道的。”
周二仍然摇头。
这下,如霞禁不住笑了:“这么说,你是真呆了,只会一个劲地摇头,摇头是你的专长吧?奇怪,之前我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阿霞,其实,我……我……”
如霞结果话头:“其实你——你的手,即使孤男寡女,也自始至终,都没有乘人之危。所以,算做是个好孩子。”
周二装作没听见:“我是说,我让你虚惊一场。”
“我注定要虚惊一场,因为我注定有惊无险。阿隆,你知道我下午在城隍庙祈了什么愿吗?要不要我现在就告诉你?”
“好啊,快说吧。省得我老是琢磨着。”
如霞稍微将脸偏向周二一边,轻声说道:“我给城隍爷爷报告啦。我告诉他老人家,我们从外地百里迢迢,第一次来到这个风水宝地,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走错路了,请他老人家及时引导我们,回到光明大道上来。”
听完如霞的话,周二默默点点头,又揽住她的肩,喃喃地唤她:“阿霞,阿霞。”
“嗯,嗯。”
就在两人快要走近城隍庙的时候,如霞包里的手机,突然连续响起短信提示声。
她赶紧从包里取出手机一看,七条短信都提示娘家座机的号码,从傍晚六点开始,就连续拨打她的手机,可是她一次都没有听到铃声。这才猛然想起刚才和周二在山下野地里,估计那里没有信号,直到这时接上信号,才收到短信提示。
如霞心里咯噔一下,娘家这么密集打她手机,肯定有什么急事,会不会静临出什么事啦?
她心里一阵发虚,立即回拨过去,电话刚一接通,很快就传来赵老太苍老的声音:
“喂,是阿霞吗?”
“妈,是我,你刚才这么急打我手机,有什么事呢?是不是静临又不听话了?”如霞十分焦急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