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茗仔细地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但感觉怎么也不像之前的样子。
“你呀,屁股朝下摔在地上,给脸摔得可惨了!我捡到你的时候,哎呀,你脑电波都甩出去了,鼻梁都找不到!我为了治好你,用了毕生所学,还给你接了个鼻梁,修了个眉毛,哎呀,真是不一样!你看看,是不是和之前差不多?”老大爷踌躇满志地望着她。
一样什么啊一样!!!!!分明是两个人好嘛!
尽管左茗对自己新的形态并不怎么满意:原来的她,眼睛虽然有神,但是并不算大,蒜头般的鼻子也没什么美感——母亲说,就这样的女生才好,旺夫。可是现在的她,不仅鼻子挺了,眼睛也大了,蒙古褶也没了,活脱脱一个西洋美人。对于左茗而言,这样的变化她自然不能接受,不过,如果这个变化能帮她更好地隐姓埋名躲避追杀,那有什么不好的呢?
“谢谢您……”左茗的眼角有些湿滑。
“没事。”大爷给左茗递了一杯水,“你叫什么呀?”
“我……姓于。”左茗答道。
“撒谎!”说罢,大爷把另一杯水泼在了左茗脸上,“你刚刚还说你失忆了!”
左茗被水猛地一击,几乎要跳起来,上来就给大爷一个巴掌。“我……失忆了也不代表什么都忘啊!要是什么都忘了,和条狗有什么区别?”
大爷沉默良久。“那……你还记得什么呢?”
“不记得了……”左茗叹了口气,靠在大爷身上。突然,她抓起一根筷子抵到大爷的喉结上,声色俱厉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在怀疑我吗?”大爷抬了抬头。
“你的盒子盖的是皇家的火漆封,绝对不是常人可以办到的!你不仅仅会调麻醉药,你还能给我整容,整容就算了,还把我弄得这么丑!你是杀手吗?还是东厂的人?”
“你审美是不是有点问题……”大爷龃龉道。
“闭嘴!”说时迟那是快,还没等左茗反应过来,大爷一个神龙摆尾,摆脱了左茗的束缚,接着一腿下去,把左茗直接从床这头踹到那头!“我倒是好奇,你是什么人。”大爷只一弹,就把手里的筷子拦腰截断,摔在一旁。他把一口杀猪刀一样的东西架到左茗脖子上。左茗又急又慌,一时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只说,“我……我……”
“你是谁?”大爷的刀背慢慢划过左茗清秀的脸庞。
“我是……我是你爸爸!”左茗猛击大爷关键部位,痛得他一声惨叫,把刀掉到了地上!
左茗慌忙跳下来,捡起刀,却发现这把刀有点不同寻常:此刀貌不惊人,而极为锋利,刃口白光甚好,一看就是官造。刀柄上不仅镶嵌着宝石,还雕刻着几朵梅花,显得十分精致。仔细看,梅花的枝条上还刻着一行小如宋体六号的字:
“御赐京城净户王于家”
“‘净户王’是什么?”她问。“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大爷冷冷答道。左茗则仿佛失了智一般,闻到空气里的香味后,就失魂落魄地倒下了。
“这丫头……”关上怀里的迷香盖,大爷长出了一口气。他看着地上睡着了的左茗,轻轻地抱起她,把她弄回了被窝。而在不远处的桌子上,一块黄金的腰牌,是那么的醒目……
左茗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的早晨。“你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回家了。想去哪呀?”大爷一边煮粥一边问。
“我没有家了。”左茗说。
“那你打算日后怎么安排?想嫁人,我可以帮你找媒婆;再就业的话,也可以安排。”
“再就业?去青楼卖身不卖唱吗?”左茗盘腿坐在床上。
“那……你说呢?”
“我想和你学医——你身边需要一个女人照顾,也需要徒弟把你的技术传下去。”左茗走到大爷面前,呆呆地望着他。
“我已经不收徒弟了,再者,我这个‘大夫’,你怕是当不好。”该死,大爷连看都没看她!
“我可以学啊!你教我治什么病,我就学什么病,还学得快,学得好。以后去看病人,快刀斩乱麻,三分钟结束战斗,多好啊!”左茗一脸星星眼。
大爷则是一脸铁线。他木然地听着外面的鸡叫,“……等等,你说你姓什么?”
“姓于。”左茗继续口胡。
“哎……天意,天意啊!天——意——啊——”
回答大爷的只有绵延不绝的群山。
左茗不知道大爷口中的天意是什么,也不知道她要学的是什么技术,在随后进城的驴车上,她只知道大爷也姓于(这难道是天意?),并且同意以远方亲戚的身份,带她去他家里住(虽然并没有答应教她医学)。傍晚时分,驴车终于到了京城,那个熟悉的大城门在左茗看来分外醒目。城门口围了很多过路的百姓,他们都在士兵的指挥下,看着墙上的告示:左茗不用想也知道,上面画的人是她,只是所画之人不仅和现在的自己毫无关系,连之前的自己也不太像:无论如何,她现在是于欢了,她要做的就是以另一个方式生活!
车到门口,停下例行检查。于欢小心地观察着身边的一切,发现城门口的卫兵看到于大爷掏出的手折子,既尊敬,又害怕。没多久,驴车进了京城,穿过最繁华的棋盘街,七拐八拐地在一家药铺那停下。于大爷栓了驴,牵起左茗的手,也不说话,示意她跟着他走,走的却是相反的方向。又拐了几个巷口,于大爷才带着于欢,来到一个貌不惊人的三进宅院门口。
那宅院说是“貌不惊人”,实则定睛一看,果然“气象非凡”:门口堆满了垃圾,还有各式各样发臭了的鸡鸭鱼肉之类的礼品。最耀眼的,还是从左面的墙上经过朱漆大门的表面,一直延伸到右面的墙上的一行发了臭的,用不知名的黄色物体写的两个大字:
萨必!
“这这这……这是什么?”于欢问。
于大爷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先示意于欢远离门口,然后也不管门上的污渍,一脚踹开大门。顷刻间,只听“哗”的一声,一个装满了水的大坛子从门上掉了下来,在于欢面前摔了个粉碎。随后,于大爷刚想踏进大门,就瞥见一根细细的线横贯整个门口。他顺着线摸过去,居然摸出了一个炸药包——他把线拔掉,回手一扔,炸弹就在街口“duang”地一声爆炸,吓坏了不少行人。
“有病吧你?萨必!”
后来她才知道,在某些地区的方言里,这代表着一种祝福。
望见惊魂未定的于欢,于大爷并不理睬,确定院子里实在没有别的危险,才非常绅士地让于欢进去。而于欢分明听见,在她顶住刺鼻的气味走到院子里的时候,于大爷分明在她的脑后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哎,看来还是被他们给发现了……”
发现什么?于欢也不知道。
细细打量,于欢所在的是一个三进的四合院。她绕过垂花门,便可以看到大院里蓊蓊郁郁的绿树——那些绿树让她想起,曾经在天云山上避暑的幸福时光。再往里走,推门进入正房,左茗就感觉这里和普通的地方不太一样:它并不是传统的陈设,而是只在中间留了一张大桌和对面的两个太师椅。一旁的耳房里,一间摆着各种奇怪的器具,另一件则干脆只有一张床,还有诸如“安全第一”之类的标语。还没等她继续看看,她就被随后进来的于大爷叫住了:
“喂!别进去!说你呢!”
于欢楞了一下,然后识趣地离开。
话虽如此,于大爷环顾四周,还是让于欢睡在了正房的那张床上——那是偌大的四合院里唯一的一张床,于大爷本人则睡在外面的大桌子上。暮色四合,于大爷却早早地熄灭了蜡烛,然后溜进于欢的屋子,冲还在看书的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不要出声!不要被别人发现咱们在这里!”
于欢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有点慌。没多久,正房里的自鸣钟响了十一下,左茗却突然很想上厕所。她从床上下来,拢了拢单薄的睡衣,光着脚走向正房的于大爷。而于大爷听见响动,凶神恶煞一般睁开了眼睛,却只闻到一股于欢的香气。
气氛突然暧昧了起来。
“大……大爷,我想……出恭。”
“哦。你屋里有夜壶。”于大爷并没怎么惊讶。
“哦。”于欢有点扫兴。她彳亍着往回走。而就在这时,房梁之上突然传来人走路的沙沙声!
“神……什么情况?”于欢顿觉大事不妙。
“不好!趴下!”
说时迟那时快,于大爷一个健步把于欢扑倒在地。而就在此时,只听“速速速”几声,一发发弩箭穿透貌似破旧的窗户纸,直勾勾硬挺挺钉在正房的墙上。
“什么情况?”于欢大叫道。
“闭嘴!”于大爷一个飞身,以于欢为支点,一脚把她踹回耳房,然后抓起柜子上的一把长刀,飞身撞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