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烨不知所措地起身，退了几步，慌张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哈哈哈，刚才还挺能说的，怎么这会儿成了个结巴。”沉烨没听到苹果答话，反而从背后传来了清脆稚嫩的童音。
“你怎么出来了？”苹果声音低了好几度，颇有些严厉。
“我这不是看那呆子太笨了，出手替姐姐教育他嘛。”那个声音瞬间蔫了，带了些可怜兮兮的讨好。
他？呆子？
沉烨自问从出生到刚才，没有听过任何一个人或妖说他呆的。他暂缓了尴尬，转身欲瞧瞧这个小童是怎样的人。
这一瞧让沉烨呆住了。
眼前这个娃娃穿着红衣小裙，扎着小爪髻，大眼睛晶莹剔透，与苹果有五分相似。
谁料那小童见他一直瞅着自己，大眼微眯，小嘴微撇，不屑道:“果然是个呆子。”
沉烨见她挑衅地看着自己，白嫩嫩的小脸鼓成了一个包子，憨态可掬，不由得笑了起来。他这一笑非常好看，如三月春光温暖和煦。反而让小娃娃一瞬出神。
她见惯了山顶的风，或冷冽或柔和总要夹着雪。没想到从一个男人的笑中见到了温温春风。
可是笑得好看是好看，如果她理解不错，她刚刚明明是在笑话他，怎么他还对自己笑？难不成真是个呆子？她看着沉烨，目光中不由得掺杂了几分可惜。
“姐姐，你都好久没有来看泠儿了。”泠儿跃下梅枝，拉着苹果的衣角撒娇。
“泠儿乖，我最近有事情要办。”苹果此刻师威十足，全是沉烨未见过的模样。
“你以前再忙也会回到这里的宅子住。可是这次留下泠儿那么长时间。”泠儿更委屈了，小嘴撅着，眼睛湿漉漉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泪来。
“嗯，你把宅子照顾的很不错。”
“嘿嘿，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泠儿一听苹果夸自己，乐开了花，眼泪瞬间收了回去。
沉烨瞧着她们两个互动，感觉颇有意思。岂料那小丫头没忘记先前的事，瞪大眼睛恨恨地指着他对苹果说:“姐姐说有事耽搁了，可否就是因为他？”
“是。”苹果看了沉烨一眼，说道。
空中霎时愈加寒冷，寒流凝成无形的刃围着沉烨，压得他呼吸困难。
苹果顿时沉下脸来，冷哼一声，压力瞬间消失。沉烨踉跄了一下。
“不要胡闹。”苹果对着泠儿喝了一声。
“我哪有胡闹。方才只是简单的试探，他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能力不怎么样麻烦还那么多。我们妖虽然能力过人，但是人皇岂是那么好惹！姐姐如果再让他跟在身边，迟早被他拖下水。”泠儿显然没想到苹果会凶她，一时间有些气急败坏，看沉烨的眼神也不那么友善。
“住嘴。”苹果冷了脸。
“为什么？我又没有说错话。他就是个拖油瓶，扫把星！”泠儿愈加气愤，双眼冒火地盯着沉烨，似要将他烧出两个洞。
“道歉！”苹果秀眉一蹙，压力顿生。
“我不！”泠儿倔强地看着苹果，脸上全是慷慨赴死的悲壮。
“你若是不道歉，我以后再也不来看你了。”苹果决然转身，留给泠儿一个背景。
泠儿似受了天大委屈，眼泪欲滴不落，晃花了眼前的背影。她努力压制着哭腔，小脸皱成一团，突然化作光影飞向远处。
苹果感知泠儿的离去，微微叹气。她看向寂然无声的沉烨，道:“她虽然年岁大，但心智仍是孩童。她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但是泠儿说的正是沉烨一直担心的问题，他又怎能不放在心上？
“她说的对，是我拖累了你。”
苹果看着抑郁的沉烨，心中若有所思，原来症结在这。
她从未将沉烨看做累赘，自然而然地忽略了沉烨这一方面的顾虑，被人猛然提醒，心中不免惊讶。
“我从未把你当作累赘。”然而这句话的效果相当于杯水车薪。沉烨是把自己认作累赘，和苹果怎样想没有多大关系。
苹果见对其并无触动，反问道:“你哪里拖累我了？”
哪里拖累？
精力难调，劳你费神费心，此为一拖累。
力不能支，累你灵域不得回，此为二拖累。
戴罪之身，引得兵在其颈，此为三拖累。
“……”沉烨心中数了一二三，却是缄默不言。
苹果见其沉默，没有再追问。不是任何问题都有办法解决的，镜子碎了裂纹永远存在，木头被凿痕迹不会消弭，就算复原也无法改变曾经被伤害的事实。既定事实已然无法改变，就全靠经历此事的人如何看待。自己与自己置气，要靠他自己想通，旁人起不到多大作用。沉烨显然没有跨过这道坎。
两人沉默着，气氛有些尴尬。出来散心的目的完全瓦解。
赏景的兴致没了，二人原路返回。沉烨看着前面一身红衣，明媚似火的苹果，拳头握得严丝合缝。
苹果探知着身后人情绪的变化，想了又想，该找泠儿那朵小花谈一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