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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场葬礼

再次见到肖子是在三里屯一家甜品店门口,她一个人捧着一大桶爆米花蹲在路边啃,低头时短发垂下的高度刚好遮住她的嘴角,半遮半掩,恍若霞光。我和飒先生在马路对过静静的望着她,以至于我们错过了好几次人行道的绿灯。一个拍客礼貌的向肖子鞠了个躬,肖子应对方之邀站起身来摆了个卡哇伊的POSE,拍客说给我个地址,我会把照片修成最美的样子然后寄给你,愿你幸福。

七月末,雨水开始多起来,倒不会很大,只是持久,漫不经心的侵扰北京这座神圣的城市,一遍一遍冲刷着冰冷的人类街头。肖子在繁华地段找了一间短租房,物价很高,用肖子的话说就是,钱包和心都在滴血,她一向是个节俭的人,不论时下贫穷还是富有。

短租房是一套二居室,空间狭小,没有客厅和餐厅,厨房和厕所紧挨着,主卧的门锁着,门前挂着一个丑陋的白布,不知是何意。肖子住在次卧,二十平不到的小屋,被她装修的无比温馨,墙角放着一个宠物小窝,她说是房东的,但很干净,她刚洗过,特意留给七七住。飒先生在楼下旅馆开了房间,不过今晚,我想,会是一个不眠夜。

——————————

小亦,你在哪。

我吐掉嘴里的口香糖,接过父亲的电话。我说,在去玉龙雪山的路上,想看看夏天的雪山是什么样子。

父亲问,飒先生呢。

在开车,他说你在库里存放了好多年的甲壳虫很好开。

父亲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感觉的出,他要跟我说的事情不会太好。

父亲说,小亦,雪山以后再去,现在回来吧,叫上飒先生一起。

我问,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你认识李雯吗。

飒先生像是听到了什么,打了右转向并减了速,右眼的余光一直瞟着我。我说,认识,她是飒先生的朋友。

父亲说,你们回来吧,要尽快,注意安全。

父亲挂掉了电话,我内心忐忑,这种感觉许久未有了,不敢遐想种种,一五一十的转述给了飒先生。

我们找了一个服务区备足了汽油和吃喝,制定了路线,下午我接过驾驶位,驶上了回秋城的高速路。

飒先生抱着七七坐在副驾,放下了半截车窗,一路凉风吹过,他始终望着窗外无边无际的田野。

我问他,你要不要给李雯打个电话。

他说,打过了,关机。

那他父亲老李呢。

也打过了,他开口便问我什么时候回别墅去,他买了几朵很鲜艳的海棠,还自己捣鼓了一个鱼池,问我要养些什么鱼。

我说,所以说他应该并不知道李雯出了什么事。

飒先生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问,你知道吗。

我在猜。

猜的到吗。

飒先生将车窗收起,慢慢的看向了我。他说,可能与你有关。

我。

嗯。他说,一年多以前李雯结婚后不久,她丈夫曾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我说,你的那位娶了李雯的朋友,他叫什么。

他也姓李,我一直叫他李哥,原名李向峰。

我问,他给你打电话说了些什么。

飒先生把七七扔到了后排,点了一根烟,将烟灰缸托在手中。他说,李哥跟我说李雯的脾气很暴躁,他们总是吵架。我说可能是刚结婚的过,不排除存在结婚焦虑症的原因,李雯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问,之后呢。

李哥说他很理解,也很喜欢李雯,并且会努力把那种喜欢转变成经久不衰的爱。

我说,这话听上去很有安全感,李哥该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嗯。飒先生说,李哥给我打来电话的意思,就是想让我对他们的婚姻放心。

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飒先生一脸宠幸的看了看我,微笑着抚摸过我的头发。他说,李雯回去过我家几次,名头是和他爸聚一聚。

其实呢。

飒先生说,可能真的只是和老李聚一聚,不过她每次回去都会在走廊墙上挂上几幅新画或是替换下来几幅陈旧了的。

这说明什么。

他说,说明她可能过得不幸福。

我说,所以李向峰骗了你,他可能对李雯并不好。

我不知道,我挺相信这位朋友的。飒先生说,可能是李雯骗了我们或是说骗了她自己,她心中或许始终没有将我放下。

我说,你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我吃醋生你的气。

飒先生笑着说,不怕,因为你知道我不爱李雯,只会爱你。

油嘴滑舌。我说,我们赶路吧,明天就能回去。

——————————

肖子从卧室门后将她买的折叠饭桌取了出来,三碗阳春面,一盘皮蛋豆腐,跟一个多月前在甘肃我们三人见面时的情景如出一辙。

我问,你在这里住多久了。

肖子说,不久,大概是半个月。

我说,庄深呢,婚礼办的如何,新娘有我漂亮吗。

肖子嘴里嚼着面,露出自然的笑容。她说,没,天下属你最漂亮。

我问,杜海呢,他来找过你吗。

你的那位云南的朋友,没有,他女朋友来过。

这是什么路数。

飒先生说,别是你给杜海和宋秋看过肖子的照片后,宋秋担心杜海会被肖子的美貌勾走,自己先来探探路。

肖子哈哈大笑,说,你家亦沫都没能把他勾走,我哪有那能耐。

我说,宋秋来找你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吃了顿饭,我们谈了很多关于美术的东西。

飒先生问我,杜海他们回云南了吗。

我说,回了,前两天走的,他给我打电话说十月一左右会结婚。

肖子叹了口气,说,婚姻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无形之中,对一个人的改变竟会那么的大。

我说,比如庄深。

肖子没有说话。

我问,你们见面聊了些什么,或者你们根本就没有说话。

肖子继续保持着沉默,静静的吃着阳春面。

我说,肖子,他还在北京吗,我要见他一面。

肖子说,好,我会安排。

——————————

秋城下了场雨,许是刚停不久,路面肮胀不堪,路边可移动的垃圾桶都被人推倒在了下水道口,腐烂掉的各种垃圾翻了一地。

回到家中,父亲正坐在客厅沙发主位上,李雯坐在一旁,神情冷漠的抽着烟,一根接一根。

我和飒先生故意避开他们,从侧门上到二楼卧室,薛姨将我们湿了半透的外衣塞进了洗衣机。我给父亲打了电话,要他走开客厅,让飒先生单独和李雯聊聊。我还不知道李雯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若真如飒先生所猜,那么现在最该和李雯谈一谈的,便是飒先生。

薛姨说秋城的这场雨很大,雨虽停了,却不见有彩虹,阳光始终未能刺破一片接一片地乌云。秋城的夏天是最变幻无常的,晴天时让人热的发慌,突来的一场雨,又会让人不得不穿上外套。细心想来,虽有个性,但终归谈不上美好,秋城的秋便不同,它会让人们仔仔细细的感觉到每一片树叶是如何变黄,又是如何落地的。

飒先生下楼还未站定,李雯便冲过去抱住了他,站在二楼一个隐蔽角落的我,不觉有何不妥。李雯指间的烟灰掉在了地上,飒先生始终没有将李雯推开,只是张开双臂,等待李雯松手。

飒先生说,李雯,坐下来,慢慢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雯双手有些颤抖,胡乱将烟头扔到盛了一层水的烟灰缸中,近乎痴呆的看着飒先生一言不发。

半晌,李雯平稳了呼吸,说,李向峰死了。

飒先生神情严肃,不紧不慢的点了根烟。我去卧室拿了一个烟灰缸,七七跟了出来,我们一起坐在二楼角落的地上,静静的听这场悲剧的来龙去脉。

飒先生说,你不要开玩笑。

他死了,四天前死的。

怎么死的。

李雯低下头,干枯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全部,远远看去,就像一具行尸,以往她是多么美丽大方的一个女人。

飒先生继续追问,李哥身体状况一向很好,怎么会死。

李雯开始啜泣,眼泪俱都砸在了她那艳红的指甲盖上。李雯说,我失手杀了他。

尸体呢。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怕会见到我爸,不敢去你家找你。李雯已经泣不成声,打听到你可能会在亦沫家,我就寻到了这里,对不起。

在这种时候,飒先生还是展现出了一向的淡定,他说,我问你,尸体呢。

还在房中。

飒先生说,她家的保姆就没有发现吗。

李雯说,我们在城郊有座小院,只有我俩偶尔会去住。

飒先生起身走向了二楼,他拉起坐在地上的我,亲吻了我的脸颊。

他说,我要回趟A城。

我都听到了,我陪你去。

你不去北京了吗。

我说,不去了,我会跟肖子和杜海他们解释清楚,我想陪着你。

我问,李雯呢,我们报警吗。

飒先生说,我需要找你父亲谈一下,最好让李雯自首,否则你父亲可能会有包庇罪,最主要的是自首对李雯也有好处。

在后园,父亲和薛姨正照料着一圃花,血红色的花朵,在没有阳光的阴天雨后,绽放的如同以往。

父亲说,我已经安排过人去收拾他丈夫的尸体了,盛在冰棺中,现在还停在那个小院里,但是我联系不到他的家人。

飒先生说,他父母已经去世了。

父亲问,其他家人亲戚呢。

我得回A城后才能试着联系。

父亲说,你们去吧,带上李雯,带她回去自首,我在A城分公司的法律顾问会帮你们联系很好的律师,希望这能帮到李雯。

——————————

凌晨两点,肖子躺在我身旁酣睡着,我接通了杜海打来的电话。

杜海说,睡了吗。

明天要见庄深了,睡不着。

你和肖子在一起。

不知怎么,感觉从杜海口中说出的肖子二字,格外亲切,就像是他叫我或者宋秋的名字的时候一样。我说,嗯,我在北京。

杜海说,宋秋生病了,我们推迟了回云南的日期。

我问,你在哪,我这两天得空了去找你。

现在吧,我给你发位置,我在后海一家酒吧。

宋秋呢。

她在家。

我问,你有心事。

杜海沉默不语。

北京的夜晚霓虹璀璨,后海地段更是名不虚传的不夜城。遍地可见各种情色男女结伴而行,也有不少买醉的独行客,不论是哪种人,来这里,都将证明深夜才是他们的舞台。

酒吧是一家静吧,以蓝色调为主,吧台空空荡荡,杜海一个人握着一杯鸡尾酒坐在那里,和调酒师聊的欢畅。

我说,一杯冰水,谢谢。

杜海说,好久不见,亦沫。

我恬恬一笑,相比两年来说,一个多月时间,并不久。

杜海给我递了一根烟,我问他,婚期已定,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杜海说,还没有,不过正在努力。

宋秋的父母喜欢你吗。

谈不上喜欢,他们和宋秋的性格差很多,比较冷淡,在宋秋家住了几天,颇感不适。

我说,没事,宋秋喜欢你就行。

杜海不说话,低头认真的吃着点心。

杜海说,肖子喜欢吃甜食对吗。

我说,谈不上喜欢,但人总是要吃东西的,久而久之,终究是会有一些饮食习惯。

亦沫。

嗯。

杜海说,假如有一天我伤害了你亲近的人,比如飒先生,你还会和我做朋友吗。

你伤害他,如何伤害。

不必追问原因,只是假如。

我沉思许久,说,那要看你的出发点。

杜海问我,怎么讲。

很多事情都是具有两面性的,你若害人,往往你也会是受害者。我说,而且我相信,你不会刻意的去伤害别人。

杜海又陷入了沉默。我一向是个活得漫不经心的人,从不会逼迫追问别人,更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我静静的喝着冰水,听着耳边平静的纯音乐,等待杜海组织好语言给我讲述这场深夜会谈的核心内容。

杜海说,亦沫。

嗯。

不得不说,在遇见你之前,很多方面,我还很稚嫩。

我说,现在呢。

现在,现在我变了。杜海说,两年时间,我变了很多很多,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知道了放手,知道了凡事不可强求,知道了留有遗憾也会很美。

我说,你讲的话似乎天马行空,但是我都懂。

亦沫,说实话,我们曾经两年未见,那两年我遇到了宋秋,我和她就像一对织梦者,一起编织了一颗完整的心,一路走来,并不容易。

那很美好啊,你们很合适而且很幸福。

杜海说,宋秋不止一次的和我说过想要结婚,但于我而言,在上次云南和你见面前,我都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娶宋秋,去给她一生的幸福。

现在你有了。

嗯。

我说,那之前你心中的执念是什么。

执念谈不上,我不想说谎,我当时只是还幻想着和你的种种可能。

杜海,这对宋秋不公平。

杜海说,宋秋知道这一切,她一直陪着我,在这方面,多少算是我欠她的,我会用余生的爱努力去补偿她。

这很好,我替你俩高兴。我说,人生的岔路很多,我们都走错过,只是岔路之上还有岔路,切不可一错再错。

杜海问,我现在走的对吗。

我拉过杜海那个留有伤疤的手腕,说,曾经不对,现在很对。

杜海冲着我露出了天真的笑容,他举起杯说,亦沫,我敬你。

我说,我敬你和宋秋。

——————————

回A城路上,飒先生给老李提前打了电话,找了一个事由,目的是支开老李。

父亲帮忙联系的律师已经在飒先生的别墅门口等候,我们刚下车,律师就走上前握住了飒先生的手。

律师说,飒先生,还认识我吗。

飒先生说,不好意思,您是。

贵人多忘事,曾经在一起股权纠纷案上我们见过,我姓林。

您好,我已经提前退休了,工作中的往事多是忘的一干二净了。飒先生说,这位是亦沫,你应该知道,这位是李雯。

林律师冲我很绅士的笑了笑,之后又对李雯说,案子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李雯面无表情,紧紧跟在飒先生后头走进了客厅。

林律师说,我需要知道一下案件的全过程。

李雯有气无力的说,我失手杀了我丈夫。

林律师说,这个我知道,我需要知道的是详细的全过程,你们之间的矛盾冲突等等。

李雯低着头一言不发,林律师尴尬的看了看我和飒先生。

飒先生说,李雯,你不要有所避讳,我们都是你如家人一般亲近的最要好的朋友,林律师也不是外人,我们都在帮你。

李雯站起身,轻车熟路的去玄关柜子里取了飒先生酒窖门钥匙,提了一瓶红酒上来。

她问,你们喝吗。

我说,我喝,我陪你喝。

李雯端着盛满红酒的高脚杯,一脸沧桑。

她说,我和李向峰的婚姻生活,谈不上圆满,但归根结底还是幸福的,生活中经常因为周末或是节假日怎么一起度过而吵架拌嘴。那天周末,我想要他陪我去电影院看午夜场,他说最近工作不顺心,很累,想要去郊区小院呆两天。

我说,然后你们就发生了争执。

没有,我理解他,我买了很多蔬菜和肉,想要给他烧一桌好吃的。李雯说,夜里饭间,我们喝了很多酒,他不喜欢喝红酒,只喜欢喝白酒,可能是他压力太大无处释放,他那晚脾气很不好,非要我陪他喝高酒精度的白酒。

飒先生说,你对高酒精度白酒过敏,李哥不知道吗。

他知道,平时在家中,他一向是陪我喝红酒的。李雯说,我们聊了很多,渐渐的气氛就不愉快起来,他说我嫁给他是沾了光,宠物店也不用费心打理了,衣食无忧,锦衣玉食。

飒先生说,他喝多了,加上工作压力使然,李哥平时不是这样的人。

李雯说,我知道,我当时只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希望能够给他安慰与帮助,但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问,后来呢。

后来吃完了饭,我说我给你烧水,你泡泡脚吧。他弯腰拿起拖鞋就朝我扔了过来,之后非要让我用舌头舔他的脚底,他说我嫁了他这么有钱的人,给他当奴隶也不过分。

飒先生说,李哥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李雯突然盯住了飒先生,眼前垂下来的几缕头发也掩藏不了那目光的冰冷。

李雯说,你不相信我。

飒先生说,我相信你李雯,我只是对平日里平易近人的李哥会有这样的行径表示十分诧异。

李雯说,我也不知道那天他怎么了,后来他对我连骂带打,我一路跑到了厨房,下意识的拿起了一把西餐刀,碰撞中他按到了吊灯开关,屋子里黑漆漆的,我当时真的很害怕,躲避过他我跑到了卧室。

我问,他当时喝醉了吗。

李雯说,醉了,走路晃晃悠悠,那白酒真的很烈,我闻一闻都感觉呛得慌。

飒先生问,后来呢。

我在卧室插住了门,想给你打电话,可是你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我说,我们当时在偏远的山区路上,有几晚都没有找到旅馆,在车上过的夜,该是有一些地方没有信号。

李雯说,李向峰在门外拼命的撞门,骂骂咧咧的,可能是锁没有插好,他一个猛子冲了进来,我手里的西餐刀插在了他的喉咙上。

林律师问,他当场死亡了吗。

嗯,血喷的到处都是。

林律师说,后来呢,你去了哪里。

李雯说,天亮后我去了他公司,帮他请了长假,又去了家中,跟保姆说我和他要出去旅行一阵子。

林律师说,别人呢,你是最先和谁坦白的这件事。

亦沫的父亲,我想找到飒先生,但我不敢给他打电话,想当面跟他说,就打探到了亦沫家。

林律师问,你身上有那晚李向峰对你造成伤害的伤痕之类的吗。

李雯说,他用烟灰缸砸到了我的小腿,现在还有淤青。

烟灰缸呢。

在郊区小院的客厅里,我后来只是洗了澡,换了衣服,别的什么都没动。

林律师冲飒先生点了点头。飒先生说,李雯,你先上楼去休息一下吧,洗个澡,换身衣服,亦沫。

我说,嗯。

你一会儿拿一身你的衣服给李雯。

李雯走后,林律师说,听说尸体已经被收到冰棺里了。

飒先生说,嗯,亦沫她父亲找人去收拾的,这几天小院里都有人看着,除了尸体,现场没有任何破坏,那把刀也没动。

林律师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取证不会太难,李雯属于正当防卫,失手杀人,但她在事后没有报案,她还去李向峰公司请了谎假,事情又拖了这么久,这都对李雯不利。

我问,如果现在她去自首,大概会被定什么罪。

飒先生说,还有,这事会不会波及亦沫的父亲,毕竟他是除李雯外第一个知道此事的,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报警。

林律师说,这些都说不清,你们先让李雯去自首吧,越快越好,其他的,我会努力。

——————————

和杜海从酒吧出来,天就快要放亮,辛苦的清洁工们已经开始打扫街头一夜留下来的垃圾。

靠在一个湖边,杜海冲着宁静的湖水呐喊了几声。

他说,亦沫,你有过很纠结的时候吗。

我说,你第一天认识我啊,我对所有需要选择的事都会或多或少的纠结。

这可不好。

是,所以我想要找个凡事都能替我做决定的人。

他问我,你找到了吗。

我说,该是找到了。

飒先生。

嗯,只能是他。

杜海说,亦沫,你知道。

我打断了他的话,杜海,就像我这样叫你一样,今夜你总是不停的这样叫我的名字。

这有什么不对吗。

我说,不对,你以往不会这样,你还有想说的话没有说。

杜海傻傻的笑了起来,他伸手触碰了一下我锁骨上那颗显眼的痣。

他说,其实我们三四年前就该认识了。

怎么讲。

杜海说,肖子的人流手术是你陪她去做的吧。

黎明时分,北京湖边的风还是很凛冽,即使是在夏季。我双手插兜,嘴里叼着烟,试图学着电视里养猪户那样,给猪倒饲料前点一根烟叼到嘴里,下嘴唇很技术性的下垂,期间不会用手去夹烟,烟雾也不会呛到眼睛,至于烟灰,可能就会掉落到桶里和饲料搅拌在一起了。

我痴痴地看着杜海的侧脸,如此的英俊,如此的熟悉,却又如此的遥远。

杜海说,对不起,亦沫,上次在云南野炊时,你说了你朋友的种种消息后,我就怀疑并担心那个人就是肖子了,后来你给我看了照片,我隐瞒了你。

我说,所以你来北京后,让宋秋代替你去见肖子。

嗯。

我问,宋秋知道你和肖子曾经的事吗。

知道。

肖子知道当年那个和她一夜春情的乐队成员就是我的朋友杜海你吗。

不知道。

我问,你打算告诉她吗。

杜海从我嘴中将烟夺了过去,他说,不要这样抽烟,小心呛到了眼睛。

我冲他笑了笑,转身朝着马路边走去。

杜海问我,你去哪。

我没有转身,高举胳膊朝他摆了摆手,回家睡觉,你留在北京,暂时不要走。

——————————

送林律师走后,我和飒先生在客厅抽了一根烟,之后飒先生在浴缸内找到了李雯的尸体。

她用一把同样的西餐刀结果了自己生命,手机端正的放在浴室窗台上,上面写着。

遗书和遗嘱在郊区小院的书房里。

我扶在浴室门框上,不知所想,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飒先生动容的落下了珍贵的眼泪。

葬礼上,最后一个到场的是飒先生的父亲,到跟前时我礼貌地冲他笑了笑,并微微鞠了躬,想不到第一次见飒先生的家长是在李雯和李向峰的葬礼上。两具冰棺分置左右,老李和李向峰的家人们几乎都没有哭出声来,只是落泪,一滴接着一滴,满屋死寂,只能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死亡,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李雯的遗嘱是把她名下所有财产募捐做慈善。至于遗书,主要是写给飒先生的。

劳烦你把第一段话读给我父亲,他眼神不好,又不愿意带老花镜,所以你就读给他吧。爸,我走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刚刚失手杀了自己的丈夫,此刻正坐在书房颤抖不止的写着这份遗书,心乱如麻。这些年,我们父女关系很淡,但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也爱你,我只想说,若有来生,我还想投在你的名下,做你的女儿。千万不要过度悲伤,你不会孤寡终老,飒先生曾和我说过,他的父母远在法国,很少相聚,多少年都是你俩共同度过,我想他早已把你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所以,我很放心。爸,我爱你。

飒先生,对不起,关于这一切,都对不起。我不爱李向峰,但身为他的妻子,我有责任也有信心陪他一生,所以我选择离开你们去陪伴他。只是你,不要自责,把我嫁给李向峰是没有错的,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至于如此惨淡的收场,也定与你无关。如果有下辈子,我不要再做李雯,我要做亦沫,虽然我不欣赏她那散漫自由的生活方式,但我羡慕她其中的一种能力,那就是能得到你的爱。飒先生,我爱你。

A城这场突如其来的小雨,整整下了两天,如同一块硕大的黑色幕布,缓缓为李雯和李向峰本该幸福灿烂的人生提前拉上了帷幕。

李雯和李向峰的骨灰葬在了一起,一个有人定期精心照料的公墓中。

老李想要回到老家,守着那座院,那块田,安度晚年。但在飒先生的强力挽留下,还是留了下来,飒先生跟他说,不要走,你走了谁管你。

老李说,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飒先生说,那你走了,谁管我。

老李心如死灰,没有说话,拉着一个沉甸甸的行李箱走出了院门,飒先生冲出门外,对着老李苍老的背影大喊了一声,爸。

老李停下了脚步,他自己也知道,飒先生这座别墅,早已经成了他的家,而飒先生,早已经如同他的儿子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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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提分手:叶扶桑说:“唐骓,我们真的不合适,分手吧!”唐骓直接爬上三楼窗台,回头:“你再说一次分手我就从这跳下去。”叶扶桑重复道:“我们分手吧。”唐骓什么话没说,头也不回纵身跃下……第一次闹分居:叶扶桑对着他喊:“唐骓,我真是受够你了!”唐骓直着脖子站在路边,西装革履玉树临风,一派贵公子模样,抬着下巴高傲的问:“所以呢?”叶扶桑呼气:“我们都冷静下行不行?”唐骓转身往车流里冲:“你敢说乱七八糟的东西,老子就死给你看!”……第一次闹离婚:叶扶桑抓头发:“我要离婚!”唐骓指着叶扶桑咬牙切齿:“你敢再说一次?”叶扶桑抬头看他:“唐骓,我跟你过够了,离婚吧!”唐骓转身出去,不多时怀里多了个胖乎乎的小奶娃回来,居高临下看着叶扶桑:“你信不信我今天晚上就带唐蛟去跳河?”……风平浪静时也能好好说话。叶扶桑给他打预防针:“唐骓,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女人的戏码,你是女人吗?”唐骓不在乎:“老子是男是女你还不知道,你要是敢提分手我就敢死。”叶扶桑叹气:“你到底想怎么样?”唐骓扭着脖子:“没想怎么样!就这样!”对,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他也不想怎么样,就是想独占这个女人到老,谁都不准跟他抢。&&&爱情是火,扎进去的人无不遍体鳞伤。先爱上的总是输家,所以豪赌中总有人输的血本无归。
  • 经穴汇解

    经穴汇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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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九爷今天也被扒马了

    九爷今天也被扒马了

    她是姜九,生于姜家,流浪于贫民窟。姜家人找到这个传说中的姜家幼女时,摇摇欲坠的楼房,四周充满了垃圾的恶臭,而姜九,衣着廉价,看人带着三分躁意。满怀期望的姜家人到底是认回了这个与权贵姜家格格不入的孩子。姜老爷子说,“就叫姜余吧,多余的余。”整个京城无人不知,姜家自小走失的的幼女脾气躁,不懂时尚不懂交际,外人都笑,“听说这姜余是在贫民窟长大的。”姜九只点着烟笑,她目光越过迢迢岁月,看那山河大海,只不曾留下一丝停在这繁华京城。姜九,九,古为龙形图腾化之为字,有天赐神赋之意。ps:女主大佬,男主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