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惊得看着自己的手挣扎个不停,剧烈的挣扎摇晃得整个捆绑他的木架子都在吱吱作响,嘴唇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自流见到这个架势也吓了一跳,这种对于生死的恐惧,江自流和暮林栖怎么可能见过?金子铵却难得地没有什么反应,拍电影电视舞台剧这种寻死觅活的桥段见得多了,如今看见真的好像也没有那么惊讶了。
“现在知道怕了?当初下毒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太子也是一样的结果?”江自流定了定神,壮起胆子往前走了几步,“你的命现在在我手里,我能救得了翞云阔当然也能救得了你,就看你打算怎么办了。”
那人转过头,盯着江自流的脸没有作声,后槽牙发出一声一声恐怖的摩擦音,江自流只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仿佛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野兽了,一头稍不注意就会被他撕扯的粉身碎骨的野兽。
谈判之中,最忌急躁,如果你急,就会暴露了你的心理底线,越是暴露心理底线越容易让对方摸清你的思想,也就越容易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这个道理,江自流从小就懂,她爹可就是这么把她养大的,从考的分数不够高今天米饭没吃完这种小事,到公司有个大项目一不小心就会亏进去几个亿这种大事,她爹都是用这一套来对付她的。
现在面对这个犯人,江自流知道,自己的胆怯也好,焦躁也罢,绝对不能有一丁点的泄露。
所以这人没说话,江自流也没说话,直视着这人的眼睛,没有分毫的退让。
过了好一会儿,这人终于移开了目光,他低下头,发出了一声嗤之以鼻的笑声:“成王败寇,如果赢的是我,你们这些大夫早就被我杀了,现在赢的是你们,栽在你们手里,就随你们处置了。”
“你说的不对,就算太子被你害死,赢的也不是你。”江自流故作轻松地拖了一张椅子坐在了这人面前。
“太子一死,谁还会管你们这些大夫?!赢得怎么不是我?”
“当然不是你,你作为跟太子一起出使耀安的人,却没能护得太子周全,疏勤怎么会留下你的性命?难道那个时候你要跳出来说太子其实是你害死的?到那个时候你的主子不就引火烧身了吗?
他要是个谨慎的人,根本不会留你回到疏勤,恐怕在你们回去的路上就会取了你的命。”
“你是说主子派我过来执行这个任务,就已经没想过要我活下去了?”
“当然,伴君如伴虎,这道理全天下的人都懂。你生长在宫廷里,难道还不明白?我没猜错的话,你的主子也是想要登基的人,怎么可能把这么大的污点留在身边?”
“既然如此,我对翞云阔不也是一样的吗?他难道会留下我的命?他无非就是想从我嘴里得到我主子的消息,一旦我说出来,我对他还有什么用?”
“至少你还能指认幕后主使,如果你够聪明,可以现在就和他谈好条件,兴许还有一条活路。”
“哈哈哈哈哈哈!”那人突然大笑了起来,“你以为翞云阔是什么人?我在他身边十几年了,他干的事情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他一个打了无数场仗的人,手上染了多少血?怎么可能会在我这里心软?就算他真的放过我,方吾胥竭是什么人?他现在恐怕恨不得扒我的皮抽我的筋吧?他能放过我吗?
收起你这套吧,我告诉你,别说你是把毒用在了我的手上,你就算现在涂满了我的全身,让我受那个千刀万剐的苦,我也不会说的!告诉翞云阔,他别想从我嘴里得到一点消息,派谁来都是一样的!”
“你不怕死?”
“我从十几年前被派到翞云阔府上,我就知道,我迟早有一天要为了我主子死在翞云阔手里,怕死?我只怕死的时候没帮上主子的忙!”
江自流意识到自己终究是小看了这些古代的死士,十几年了,他的主子就算之前是他眼里最好的明君,如今也早就有了变化,而他却把这种盲目的忠诚看得比性命重要得多。
江自流觉得自己当初开玩笑般地来找这个人实在是错的离谱,这个人的愚忠,愚不可及,让她感到悲哀和无奈。
她几乎觉得这种莫名其妙的愚忠就像是刻入这人骨骼里的东西,这才是真正可怕的化骨奇毒。
这种毒谁也治不了,但她不能白来这一趟,不明说没关系,能套出多少就套出多少吧,剩下的分析就交给翞云阔自己去办好了:“如今你却真的没有帮上你主子的忙,太子最后得救了,不出意外耀安和疏勤依然会谈和。你已经输了。”
“是,我输了,到最后也没帮上我主子的忙,看不见他取代翞云阔的那一天。但是像我这样的人,翞云阔身边有很多个,总会有人实现这一切的。”
“他们都和你一样不怕死?都和你一样忠于自己的主子?”
“那当然,我们都是主子亲自挑选培养的,一辈子都是主子的人。”
“你的主子想的很周全,可太子应该也一样,他也会在你主子身边安插自己的人,你就没想过太子先得手吗?”
“翞云阔?翞云阔怎么比得上我们主子!翞云阔就是个毛头小子,根本没办法和主子比。”
“原来如此,谢谢,我知道的已经够多的了,你好好歇着吧,接下来肯定还会是方吾胥竭进来,到时候可就没有和我说话那么好过了。”说完江自流转身出了审讯室。
暮林栖和金子铵也跟了出去,暮林栖把手放在了江自流的肩膀上,结果从她的手心有一阵细密的颤抖传了过来,这虚张声势的本事,江自流一直都是满级的,只有暮林栖知道,虚张声势的人自己其实才是那个最害怕的人。
她拍了拍江自流的肩膀,江自流回过头露出了苦笑,“我知道,你尽力了。”暮林栖说。
屋外方吾胥竭和翞云阔见三人出来,投来了询问的目光,江自流摇了摇头:“不肯说。”
翞云阔叹了口气:“倒是真的嘴硬。”
“但是我套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太子可能能猜到幕后主使。”江自流说,“第一,这个人有王位继承权;第二,这个人年纪比太子要大;第三,这人恐怕不是个打仗的人;第四,这人似乎有很多机会在太子身边安插眼线死士。太子心里有数了吗?”
翞云阔愣了一会,和方吾胥竭四目相对视而不语,江自流知道这两个人心里大概已经有数了,至于怎么把这个有数变成证据,她就爱莫能助了:
“太子殿下,那人手上的溃烂之处是我们做的戏法而已,您只需撕掉那个皮肤然后把里面的磁石穴位按摩点拿掉,再用菜油把那些桃毛芋头毛山药毛洗下去,这人就可以恢复如初。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江姑娘,”方吾胥竭抢了一步走到江自流身前,“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如今就算我们猜到幕后主使,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还是没办法治他的罪啊!”
江自流觉得一定是自己太有求必应了,方吾胥竭现在什么都觉得她有办法,这办不到的事情办不到啊:“我真的没招了,拷问不是一个大夫能做的事情,除非有个心狠手辣的大夫。”
“不知道这位江姑娘说的是不是我?”门外传来一声轻佻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