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江也觉得自己身上的大窟窿不像个样子,他脱下了身上的衣服,那窟窿竟然跟着那件衣服一起被他脱了下去,楚留江的皮肤上根本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只见他一边从那个大包裹里拿出衣服来,一边凑近了夜叉的脸:“蓉蓉的手艺真是天下一绝,我就算凑的那么近也看不出来是你了。”
那夜叉没有理会他,从包裹里掏出剩下的衣服,然后抬手一把把脸上的皮撕了下来,那哪里是皮,那是一张栩栩如生的面具。这人既不是什么少女更不是什么夜叉,正是楚留江的好友姬林雁。
不知道各位还记不记得,金蓉蓉这一手易容术,那是出神入化,她想把你变成个夜叉,你就算是个绝世美女你也得是个夜叉样;她想把你变成个少女,你就算投了猪胎也能有倾国倾城之貌。
楚留江看着姬林雁把那个面具摘下来,感觉眼前这人就跟变戏法似的,金蓉蓉这个手艺,真的是百看不厌。一边这么想着,楚留江一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然后欠身拿起进门时他挂在身上,而后被他放在床脚的酒壶,遗憾地摇了摇头,开口之间却全是调笑的意味:“蓉蓉做事总是这样,戏作得倒是很足,可就是总糟蹋东西,你看看我这酒壶,让她装了这一壶的鸡血,以后叫我怎么喝酒?”
“只要你不欠我酒便是可以。”姬林雁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夜风之下这两位绝世的男子扬起嘴角,相视之间笑而不语。
金蓉蓉再走进屋来的时候,楚留江和姬林雁已经收拾妥当,二人竟然坐在桌前喝起了地头蛇准备的酒,金蓉蓉说道:“你们当真是不浪费一滴酒的,这恶人的酒你们也喝,可还香吗?”
楚留江没有回答反而问起了金蓉蓉:“那些姑娘都放走了?”
金蓉蓉点了点头:“放走了。”
这时姬林雁已经把酒壶里的酒都喝了个干净,正摇着酒壶看着楚留江,楚留江大笑起来:“蓉蓉你不懂,这人分善恶,酒却不分,管他是什么人的酒,入喉皆是琼浆玉液。”
金蓉蓉抿嘴笑了起来:“酒的事情我确实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你再不走,再不给姬林雁大哥弄些新的酒来,他就该跟你谈人分善恶,剑分利钝了。”
“走走走,这就带你去喝些真正的琼浆玉液。”说话间,楚留江的身影如同流星的痕迹一般,转瞬便飘到了屋顶。
“你把人送到官府便是,剩下的事情他们自然会做的,为何非要让蓉蓉把这些姑娘都放了?”姬林雁的身影紧随着楚留江跟了上来。
“你不明白?”楚留江摇着扇子,侧过头盯着姬林雁的眼睛。
“不明白。”
“一来是因为这些姑娘如果从官府被领回家去,自然会传出去说她们曾经被关在花柳巷里,日后她们要怎么做人?偷偷回家她们总能想到办法遮掩自己这一遭。二来嘛……”
“这一个原因便够了。”姬林雁没再听下去,加紧两步越过了楚留江。
楚留江站在广陵城的屋顶上看着姬林雁的背影,无声地笑了,金蓉蓉凑了过来:“你说他这是特别懂你所以不想听了,还是真的正直?”
楚留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浙捕头根据地头蛇说的地址带人赶去花柳巷,可那原本关着姑娘们的后巷里早已人去楼空。浙捕头急得不行,以为自己来晚了,这些姑娘已经被人贩子的余党带到别处去了。
这时他手下的小捕快在楚留江三人喝酒的屋子里发现了一枝耐冬,花朵直指东方。浙捕头看了以后气的脸色发青,发疯似的冲出了屋子,漆黑的夜里,就像楚留江当初发出的那声惨叫一般,浙捕头用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怒吼:“楚留江!!!”
各位可能有不明白的,浙捕头这是生什么气啊?别急,咱们先说说稍远处,楚留江三人这边的反应,说完了,您也就明白了。
楚留江听着这一声怒吼摸了摸鼻子,很是得意。前面姬林雁的身影顿了顿,回过头看着楚留江叹了口气。
楚留江挑了挑眉毛,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金蓉蓉看着这两个大哥转瞬之间这几个表情,本来就不明所以,这么一来就更不明白了。
这三个人在一起,两人明白,搁你一个人不明白你肯定也不干啊。
她看着楚留江,终于还是开了口:“姬林雁大哥不问你,是因为他懂你,我也懂,你的第二个原因一定不是什么好原因。但这第二个原因到底是什么?你就是为了气他?你怎么把他气成了这样?”
楚留江从怀里摸出了另外一枝耐冬,在指尖撵了两圈,插到了金蓉蓉的发髻上:“这花叫耐冬,是山茶花的一种,可在东洋,它不叫耐冬,倭国人叫它‘椿’。你说这个浙捕头,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干,要我说那就是捡了个现成的。虽然名利于我毫无意义,这功劳我就送给他了。可他自己心里得明白,他奉旨查案天时地利还无功而返,我一个闲人反而随随便便就破了案子,还得想方设法把犯人给他送上门去,他这就叫‘蠢’。”
金蓉蓉笑着斜了一眼楚留江,摘下耐冬就扔在了他身上,追着姬林雁的身影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楚留江笑着收拢了扇子,环视四周,广陵安宁,河清海晏,到这儿为止,这血尸疑影就算了了,可那个浙捕头还在气头上呢?楚留江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见,回过头对浙捕头的方向说了句:“别气,气坏了下次我要跟谁玩呢?”便纵身融进了如洗的夜幕之中。
说书先生一口气说完,捋了捋胡须:“从此广陵城里江帅的故事便口口相传,不胫而走,可谁也不知道这个风流倜傥的江帅到底是何人,来自何方,去向何处,不知世上又有多少事情和这江帅有关,不知世上有多少人能和江帅相见。凭谁也不知道我们下次再见江帅会是何时,会处何地,这正是:
广陵竹影几千秋,
孤鸿高飞水自流。
万里长江飘玉带,
一轮银月滚金球。
远自长宁三千里,
近到江淮十六州。
来无痕迹去无踪,
天缘再会画中游。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