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毅心中早有定计,丝毫不理会众人议论,一一检查留下来的病家,定下不同剂量,把药物分发下去。堪堪发完一圈,刚制出的药物已经去了一小半。
这是要逼死我的节奏啊,宋毅心中哀叹一声,回到里屋对沈怜柔说道:“嫂嫂,药远远不够,我得再去买酒、寻找黄花蒿。”
沈怜柔正在眉开眼笑地数钱,牛头不对马嘴地赞叹道:“小毅,你这新药才卖出去一小半,已经把酒和铜管的本钱全收回来了,那铜管还能一直用,真是太赚了。”
看到如花似玉的沈怜柔一副财迷的样子,宋毅又心酸又好笑,自顾翻开她藏钱的所在,取了银钱在她眼前晃晃:“我去赚更多的钱啦。”
沈怜柔心疼地看着银子:“去吧去吧。别忘了读书要紧,早点回来。”
宋毅上次已经发觉很难找到黄花蒿,摇头道:“嫂嫂,情况特殊,你也看到了,这么多的打摆子,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足够的黄花蒿,说不定要住在外面。”
沈怜柔犹豫起来:“要住外面吗?会不会太危险了?”
宋毅提醒道:“我还要去开封府考童子试的,到时候还不是天天住外面。”
“这也对。”沈怜柔帮宋毅理了理衣领:“那你带个伙计去,也好有个照应。带张叔吧,他忠厚可靠。”
宋毅点头应了,出去叫了张大,疾步走出巨野县东门。
城外青蒿不少,但是黄花蒿难觅踪影,反倒在沿途村庄里见到了好些疟疾病人。宋毅暗暗着急,如今百姓日子难过,倘若真的爆发疟疾,那真是雪上加霜,不知多少户要破家。
找了许久,眼看天色将黑,才在一个小村庄外找到了一小丛。
能有就好,宋毅松了口气,抓着这宝贵的黄花蒿找到保长,允诺道:“重金求购此蒿,贵村能找到多少我收多少。你们找到之后先存放在家里,每天我都会派人来收。”
看热闹的村民议论起来:“这不是臭蒿嘛?羊都不吃的东西。”
“这小官人是不是失心疯?”
保长谨慎地问道:“你出多少钱?”
“一文钱五株。”
四周的议论声陡然大了起来:“一文钱五株,砍一大捆不是能拿……能拿多少?”
“反正肯定不少。我知道哪里有,随便就能砍……哎呀,你这烂婆娘,干嘛踢俺。”
他家烂婆娘显然比他精明得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拽着他就走。
没多会,两个人就抓着柴刀背着大筐,遮遮掩掩地出了村。
谁也不比谁傻,差不多时间里,好几拨村民往各个方向去了。
那边厢保长还不放心:“万一你不来怎办?”
宋毅笑了笑:“这500文钱就先存于保长这里作为定金。”
要在往年,保长对区区500文连眼都不会眨一下,此时却眼前一亮,一把抢在手中:“好,就这么说了。大家伙都听到了吧?眼下日子难过,这位小官人带挈俺们发财,你们还不赶紧去找臭蒿?”
哄地一下,虽然夕阳西下,人们还是热火朝天地四散而去,保长抓着刀冲在前面。看他们那毫不犹豫的样子,显然曾在这四周见到过不少黄花蒿。
宋毅一直提着的心略微放下几分,向一位老者问了村庄名字和四周情况,忽然发觉四五里之外就是呼延灼暂住的石碣村。
宋毅想了想,为了寻找黄花蒿离城太远,现在回城的话,势必要黑灯瞎火地走夜路,反正跟嫂嫂说过可能不回家,顺便去看看呼延灼也好。一周来呼延灼给宋毅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实在不愿意看着他误入造fan的歧途。
来到石碣村,入目就是巨大的石碣湖,湖中芦苇密密麻麻,其中可见水道无数,其中一条宽阔水道连着远处更大的水泽,水泽中央一座高大山峰隐约可见,正是“港汊纵横数千条、四方周围八百里”的梁山泊。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梁山泊向来舟船繁盛,四周府县不知多少百姓靠着这巨大湖泊过活。然而宋毅看来看去,水边根本没有惯常可见的渔船,极目远望,整个水泽之中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想起前几日宋江的话,宋毅皱了皱眉,举步走向村里。
跟之前那个村子比,石碣村简直安静得不像话。宋毅一路行来,竟听不到什么声响。若非偶尔传来咳嗽声,简直要怀疑村子里有没有活人。
走到村中心,才算见到几个身着破旧麻衣袒胸敞怀的男子,聚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看到宋毅二人,众人目光警惕,一名眍兜脸、胸口生了大片黄毛的男子排众而出,问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宋毅感觉不对,赶紧说道:“我们是来找呼延灼大哥的。”
呼延灼果然靠谱,对面众人的警惕神色顿时消失,一个个亲热地围了上来。那黄毛男子笑着说道:“原来是好朋友。俺姓院,你叫俺院小二便成。三郎他不在家,明天早上应该会回来。”
呼延灼行三,所以人称三郎。听说他不在,宋毅无奈道:“真是不巧,那我等便告辞了。”
院小二却道:“这怎么行。马上就要天黑,现在不太平,夜路不太好走,要是三郎知道俺放你们走,非得骂死俺。小官人不如住在村里,这样明天一早就能见到三郎。”
宋毅想想也好,于是答应下来。众男子热情地将二人拉入旁边一间破茅屋,将他们按在桌边:“两位来得正巧,平日倒是无甚好东西招待,今日晁保正使人送来一大块牛肉,一坛烧酒,俺倒纳闷为啥,敢情是那边吴学究掐指一算,知道两位好朋友来了,故此送来。”
笑声中,院小二又说道:“七哥,你去湖里摸几条大鱼上来,让你嫂嫂收拾了下酒。”
一个满脸疙瘩肉的汉子应了,转身去往村外。宋毅刚跟其他人寒暄几句,院小七已经拎着两尾大鱼回来。
一个男子戏谑道:“小七,你缴税了没?”
院小七“呸”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缴他娘的税。那帮没卵子的东西敢找俺收税,俺把他们浸在水里溺死。”
“得了吧,你没家没业的,连条小船都没有,自然收不到你的税。俺们石碣村被收的税还少吗?”
“就是,渔船税比船本身还贵,没见村里人交不起税,已经都逃得没几个人了吗?你有本事,咋不帮你家二哥的渔船税给免了?”
院小七顿时无言以对,憋了一会,忽地一拍桌子:“狗日的西城所,狗日的赵官家!俺早晚砍翻这帮贼厮鸟!”
屋内气氛一下凝滞,院小二沉声道:“七哥!”又对宋毅二人赔笑道:“七哥就喜欢戏谑,当不得真,二位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