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叫本差好找。”
“白三爷,何事?”她此时万事都提不起兴趣,只怕阎君又派了白无常来做说客,说些什么她不爱听的话。
“倒不是我有事。”白三爷喘匀了气之后,才慢悠悠说道。
“只是前日襄城有个凡人寿尽了,我和八爷前去勾魂时,见这人面相熟悉,似是上仙的一位朋友,特意暂缓勾魂来寻上仙。”
“哦,是谁?”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在三千俗世还有个朋友。
难道是华英出了事?
“似是乌龙寨的那位三当家,查过生死簿名字却有些不同叫燕青——。”
白影翛然一闪,群山之巅已然只剩下自己。
白三爷长吁一口气,暗叹还是殿主手段高明,深知上神的脾性。
清澄一路奔回襄城租的小院,四下里人声寂寂,屋里屋外空无一人。
那燕行,
不会是真的要死了吧……
墙角一滩干涸的血迹,刺目的提醒着她的“暴行”。
心里有些慌张,来时走得急,也忘了问问白三爷是在哪里见得燕行了。
正想着要去哪里找他,门外有个上了年纪的大婶探头过来。
“燕行屋里的?”
清澄愣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
“你去哪了才回来,家里遭了贼,你男人被贼人伤得不轻。人都昏过去了,还一直念叨你的名字——”那大婶一边说着满脸唏嘘。
“他人在哪里?”清澄问得有些尴尬。
毕竟自己就是那个把人打得住院的。
“在长安诊疗中心,出门往北一直走,看到一所红房子右转走二里地就到了,你要是怕找不到,我叫我家栓子带你去。”
“谢了,我知道路。”她不想太麻烦旁人。
这诊疗中心离得确实是不远。
——站在楼顶的清澄心里如是想着。
毕竟她连说辞都还没有想好,就到了。
来都来了,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里,下去吧。
随意挑了一个楼层,找了个路过的护士打听了下,清澄就顺利的找到了燕行所在的病房。
站在门口,她的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却始终没有勇气敲下去。
要不,还是先回去吧。
她正抬脚要走,门却从里面开了,一个护士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她就问:“探望病人?进去吧,刚检查完。”
说完,自己走出来给清澄让开了一条道。
清澄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房门在身后轻轻关上。
消毒水的味道,一路从鼻息窜入骨髓。
让她有种回到前世的感觉。
床上的人,背对着她躺着,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和左边浓黑的眉毛下卷翘睫毛的一个剪影。
大概是睡着了吧?
清澄站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就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了。
幸好,他没死。
自己是发了什么疯,他一个凡人,哪里受得了自己的法力。
何况,他竟然是师傅……
想到这里,她面色尴尬又局促。
床上的燕行轻轻动了一下,吓了清澄一跳。
强行按捺住夺门而出的冲动,她深吸一口气叫了声:“燕行。”
燕行听到她的声音,动了动却没有转过身来。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粗鲁的对待你。
一想到自己的蛮横和师尊那张仙人脸,她的心里就只剩下自责、自责和自责。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毕竟是我先欺骗了你。”燕行的声音有些沙哑和疲惫。
却透着镇定。
“你说得对,我不应该强迫你嫁给我作为收魂的条件,对你确实不公平。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但是你没有理由一定要喜欢我。”
清澄无言以对。
毕竟他说得正是她之前所想的,所以此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但是,花茗,我喜欢你,觉得没有你就虚度此生。”
咔嚓。
清澄听到自己的心脏传来不同寻常的异响。
难道自己也是个爱听甜言蜜语的庸俗女子。
明知道大多数海誓山盟都是男人用来骗人的招数,她向来嗤之以鼻,为什么此刻心却噗通噗通跳地厉害。
“清澄,你走以后,我就做了一个很长又很真实的梦。梦里,有你,也有我。有一座非常美丽的山,那里的你不叫花茗,叫小醉。你最喜欢的是弹琴和做手工,但是又总是说做手工不符合你的身份,于是你做得最多的还是舞剑,和现在一样。”
燕行慢慢地说着,清澄听到了他的一声轻笑。
“只是太美好的东西果然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梦里的你虽然总是很忙碌,却对我很温柔。总是陪我去一片桃花园弹琴给我听,那里的桃花好美,也好奇怪,花瓣总是不停的落下却又不时的重新长回树上……”
燕行还在轻声说着,身后的清澄却已经满脸泪水。
因为那片桃花园有个很特别的名字,叫心逃。
师尊说,这片桃花园不在三界中,不归天道管,不死不灭,变化无息,是以美景长存。
师尊还说,这片桃花园他只带一个人来过……
“花茗。”燕行转过头来,双眼柔柔的望着清澄。
“难道你真的不能像梦里一样,也喜欢我么?”
他果然是师尊的凡身。
为什么?
为什么师尊会在人世留下一个凡身却从来都没有和她说过。
可是眼前的镜像要她怎么处理才好?
如果说,三百年来最让她震撼的事,就是发现自己竟然喜欢上了师尊。
那么,比这更加震撼的,就是师尊的凡身竟然喜欢上了自己。
虽然清澄也曾经是新新人类,对于老古板的一套也是颇有些不屑。
但是,那是发生在别人身上。
师……生……恋什么的,对自己而言,应该是遥不可及的。
何况被众生仰望的师尊可是上古上神,连天帝都要敬让三分,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
但是,望着眼前燕行那双真挚的眼睛,她竟然……心动了。
抬手拭掉泪花,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首饰盒打开,不言不语地将一枚精巧的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花茗,你?”她这干脆利落的动作,让燕行一症,有些不相信所看到的一切。
“我会不会还在做梦没有醒?”他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要不要我再打你一顿,让你找找感觉。”清澄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不要了!”燕行连忙拒绝着坐起身来。
他十分勉强地抻直胳膊拉过清澄的双手。
“多谢夫人不杀之恩,还能让我像现在这样幸福。”
他望着她戴着戒指的手,目不转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