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殿一如既往的空旷。
灯笼也是老远才挂着一个,孤零零地在阴风中荡来荡去。
看看腿上的湿意,清澄决定用个最简单的办法找人。
“阎罗王!快出来!你前女友来了!”
清脆的女声,因沾染了湿气,十分空灵的和大殿中的回声响成一片。
前面有什么摔倒砸在地上的声音,接着十分轻盈又急促的脚步声就远去了。
清澄环顾四周,找了一处显眼的平台坐了下来。
一袭红衣转瞬就到,没有了那漆黑面具的遮挡,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就无限放大到脸前。
美则美矣,只是眼神里的愠怒十分地不应景。
“哟,你来了。”清澄扯起唇角。
阎君一愣,稍稍后退了一些。
“不是说好了不要再来,你怎么混进来的?还有从前的事你我立誓绝不再提,你又说什么前女友之类叫人误会的话?”
清澄抬眼看了看他,心想果然对我严防死守,而且,这里面还有故事。
“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左右我也想不到别人了。”她干脆实话实说。
“能怪得了谁?”阎君冷冷地睇着她。
“看看这几百年来给你作得吧,他就是一时犯错你折腾他这些回也该解了气了。做什么非得让他神魂俱散?”
他这话说得云山雾罩,让清澄听得十分迷茫。
但神魂俱散,说得应该是师尊没错吧?
“我是有些不受约束,却从未想过要害他……”清澄说不下去。
“你那叫不受约束?”阎君小哥哥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天帝断定一个人的生死,尚且要问问清楚。你当年二话不说,也不给他机会解释,转身就堕入轮回。岂知他几番为你改命,强行度你成仙。逆天而行,必然损耗修为。他遭此大难也是必然之事,说什么上古的神祗,也不过只剩了个空壳罢了。”
“只是,我原不知你对他竟怨恨到如此地步,过了九百年了,你还要心怀诅咒……”
清澄听到这里,自然“明白”这阎王爷打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人。
毕竟,她从跟着师傅那天起也不过是三百年的时间。
但他所说之人倒是和自己有一番一模一样的“经历”,也不可不谓“够巧合”。
“你上回来时并未言语半句,我还当外面传言作假。直到夜帝召了十大殿主议事,我方知云澈是真得死了。”
他说着低头瞟了一眼清澄:“你当真好大的心呢。”
清澄听着他的数落,却无力反驳。
那重重湿气已经弥漫到腰间,连指尖都开始滴下水来。
“小罗啊,你要叙旧,也得等一下,先救我的命吧。”
“别叫我小罗!”
阎君吼完才发现她今日好像确实有些不同。
不由低头看她,只见她唇色苍白面皮几欲透明,身子底下一汪冷水带着雾气朝四下里蔓延。
这是生魂将死之相。
他再顾不得数落她,将人一把抱起就往大殿深处飘去。
好在这殿宇中虽然也是空旷地不行,阴风却比外面弱了许多。
终于赶在她彻底陷入混沌之前到达内殿。
一进门,阎罗王就挥手关闭了所有的门窗,唤出玄火令定住法阵。
重重暖意让清澄觉得倍感舒心。
“小醉,小醉,千万不要睡,一旦睡下就再也醒不来了。”
是谁?
谁在喊我?
清澄睁开眼,看到莲瓣重重,迎风微动。
她竟是躺在一处莲心里睡着了么?
阎罗王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此刻只觉得体态轻盈,精神充沛,连施术都比从前顺畅了许多。
她满意的抻了抻胳膊,轻轻跃出莲心,飘到岸上。
这是哪里啊,景致是真不错。
奇花异草掩映在俊石边上,七色流云朵朵依着亭台廊角。
风不疾不徐,光不明不暗,一切都是刚刚好。
好到让她觉得哪怕住一辈子都不会烦。
她一路看风景一路不知疲倦地往前走,听得水声淙淙,转过一道青苔间开满百花的石壁,竟有一挂白瀑如练。
那瀑布边上,坐着一个人,白衣胜雪,发如泼墨。
清澄不由得笑了,美如皎月。
单凭背影,她也认得出:
“师傅!”
疾疾地奔了过去,溅起水花一片,在光下凝成浅浅的虹影。
“还是这么冒冒失失。”
天上人间,无人不知师尊的美貌,但是敢这么直白地对着他流哈喇子的人,也只有她。
这算是天上地下头一份的娇宠殊荣吧。
“师傅,我总觉得好长好长时间没有见你了。”
“有多长?”
“亿万万年那么长。”
旁边的人没应声,安安静静地坐着,衣袂随风而动,侧颜美如画。
清澄干脆躺倒,选个舒服又适合赏花赏景赏美人的角度。
“师傅,我好喜欢你啊。”
这是一个感叹句。
旁边的人却有了反应。
他转过脸来,双目沉静如水地望着清澄。
“小醉喜欢什么样的师傅?”
“什么样的都喜欢。”
“如果我做了错事,小醉还愿意喜欢我么?”
“师傅怎么会做错事?”
“我是说如果。”
“哦,师傅不会做错事的。”清澄说得十分肯定,还将脑袋往师傅那边挪了挪。
云澈有些无可奈何地顺了顺她压得乱糟糟的头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小醉,不要睡了,快回去吧。”
“回去哪里?”清澄翻了个身咕哝道:“这里这么好,我不要回去。”
“你方才不是说喜欢为师么,你总要见过各种各样的我,再回来同我说这句话。”
清澄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可是外面见不到师傅。”
“你不用怕,师傅给你的力量你随便用。三界之中,除了父神,你谁都不用怕,师傅会一直陪着你的。”
有风来,带着浮云缱绻,自己不知怎么就离师傅越来越远。
“喂!快醒醒!”
谁啊这么吵。
“不会真的死了吧?我勒个去,那我这不是摊上大事了?”
清澄感觉有个什么东西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
危机感立刻唤醒了最原始的身体反应,她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啪!”
手好疼!
“死没良心的,我好心好意救你,你醒来连个谢字都不说,上来就是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