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低沉,田野、林间萦绕着淡淡薄雾,田地、树木似都披上了一层轻纱。
在抑扬顿挫的吆喝声中,一个货郎自雾中走来,他挑着担子,货物似乎很重,深一脚浅一脚,走得踉踉跄跄。
货郎口中说的也不知是什么地方的方言俚语,林恒与张贺对视一眼,两人都听不懂。
索性也没多管,站到路旁让货郎先行,毕竟挑着担子横竖都不方便。
“后生!”
货郎经过时,却停了下来,拿布帽做扇子一边在脸旁扇风,一边朝张贺上下打量,挤眉弄眼道:“你是不是沾上什么脏东西了?得赶快找人弄掉,否则命不久矣哩!”
这货郎大概四十来岁,留着山羊胡,嘴角有一颗黑痣,言语间瞳孔左右转个不停。
张贺闻言一愣,正要开口却被林恒伸手阻拦。
林恒皱眉打量着货郎:“你贩卖何物?又是从何而来?”
货郎转身指了指:“前面有一座破败村落,我刚经过那村子,至于我卖些什么,却是有什么就卖什么。”
言语间,他干脆放下肩抗的两个货柜,打开柜门,抽出抽屉,里面摆满了五花八门的东西。
有小孩的玩具,木刀木剑拨浪鼓,也有女人的发饰、吊坠,还有些家中日常所用的小玩意儿,锅碗瓢盆……
林恒拿起一个拨浪鼓,轻轻摇摆了两下,鼓声清扬。
“为何说我好友邪祟缠身,命不久矣?”林恒用眼神再次制止意图开口的张贺,继而目光平淡看向货郎。
货郎伸手摸了摸唇上的两撇胡须,嘿嘿笑道:“脏东西的味道,难闻得很,这后生都快要臭了!”
张贺也是个爱干净的,听闻此言,立刻在身上嗅来嗅去,并未闻到什么臭味。
林恒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又问:“既如此,你可有办法出手相助呢?”
货郎似乎就等着这句话,立刻笑道:“自是有法,我这儿有符箓一张,若是贴在额头上,定能叫任何脏东西都不敢近身!”
他变戏法似的,又从身后拿出一个褡裢兜,里面是一叠叠黄纸符箓。
“有了此符,能让诸邪退避?”林恒眼眉低垂,已然握紧了九幽长剑的剑柄,轻声问了句:“不知能否令你这邪物退避呢?”
话音未落,一抹银色剑光便如弯月般闪烁亮起,林恒长剑抖动,一记劈砍,似要划破货郎的喉咙。
而货郎仿佛被吓住,压根不知闪躲。
噗嗤一声!
并非利剑刺入血肉的声音,极为沉闷,货郎圆滚滚的脑袋被削了下来,却也不见丝毫血液流出。
其脑袋落地,便滚至张贺脚边,张贺下意识低头一看,顿时惊呼:“木,木头!”
不仅是脑袋,货郎身躯也成了木头,倒在地上,四肢皆是摔成一块块碎片,像是事先以积木搭建而成的。
分明是个活人,怎么眨眼间就成了木头人?
“这货郎是鬼物,寄托在木人上,方才要夺你我的阳气!”林恒瞥了眼摔烂的木头人,将九幽长剑归鞘。
“鬼物会附身在木人上?”张贺这才明白,为何刚刚林恒不让自己开口。
在一些传言当中,有种鬼物,只要呼喊你的名字,或你与之搭话,便要被吸取阳气与寿命!
张贺转眼再看那两个货柜,顿时吓得目瞪口呆,而后便忍不住朝旁边水沟跑去,吐得稀里哗啦。
原先看起来极为普通的木头柜子,眼下却成了以人皮包裹,血肉模糊的骨头架子,其中的货物也皆是血淋淋的事物。
木刀木剑,其实是一根根白色的手指,而林恒手中拿着的拨浪鼓,却是个腐朽的骷髅头,两颗眼珠子挂在左右。
若你看过去,沾染血丝的眼珠子便与你对视,极为悚然。
林恒凭借天眼,早先看穿了货郎的真身,这才护住张贺且悍然动手。
张贺吐了一通,面色苍白的回来,问道:“子瞬,那鬼物已被你给斩杀了吗?”
林恒皱眉:“让其给逃了。”
在他出剑的瞬间,鬼物便舍弃了木人,直接逃窜,而林恒又并非魂魄,暂时也无有追赶的手段。
这种鬼物,应是无形之鬼,极为诡异,不好对付。
“李媛求助,让我祛除的邪祟鬼物,莫非就是这货郎?”林恒若有所思。
重新上路前,一把火将两个悚然恶心的货柜给烧了,二人刚刚来到破败的河口村,大雨便倾盆而下。
雨下的很急,二人连忙找了处木屋躲避。
林恒上前敲门,只敲了几下,便有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将门略微打开了一条缝。
林恒与张贺皆是行了一礼:“老丈,我们是外出游学至此,外面雨大风急,能否让我们二人暂避一会儿?”
白发老者迟疑了一阵,方才将门开了。
二人口中道谢,迈入屋中,屋内视线昏暗,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躲在靠窗的一个桌子后,偷偷打量突然造访的客人。
老者秉持待客之道,取了两碗水来,又面露窘迫,实在没什么能拿出来招待客人的。
他是个满面皱纹深刻的老农民,双手皆是粗糙长满了老茧,谈话言语间有些畏畏缩缩。
林恒拿出了几块干饼,让张贺去拿给小孩子吃,见小小的堂屋内,摆着简易香台,上面供奉着一块木牌,上书土地神三字。
口中问道:“老丈,我方才在途中遇到了一个货郎,他声称途径过你们村,可有此事啊?”
老者闻言面色有些惶恐,问道:“可是嘴边长了一颗痣的货郎?”
“正是!”
“那不是人,是厉鬼!”
老者压低了声音,好心提醒:“前几日货郎来了我们村,刘寡妇一时好奇,想买点头饰,拿了一件白银的头饰,说是白拿的……可第二天,刘寡妇就死了,脑袋被人割了!有人看见,那个货郎将刘寡妇的脑袋塞进了货柜里!”
林恒面色肃然,扭头看了眼土地神牌,“我看老丈信奉土地神,既有邪祟鬼物作乱,可有土地显灵?”
“我们村真有土地神!”老者连连点头:“若非土地神显灵,村中死的人就不只一个刘寡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