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外有人,而那天外,更有天!”
楚河听了徐清竹此言,心中不由得一凛。
他正要答话,却忽然听得身后一声巨响,楚河连忙回过头去,却见先前还趾高气扬的韩一刀,此刻已经倒在了地上,面色狰狞、全身抽搐,似乎痛苦无比。
“韩帮主!”楚河惊道,“怎么了!”
“毒……”韩一刀在冰冷的地上颤抖着,似乎用尽全身之力,才好不容易咬牙嘶吼出一句话,“我中毒了……”
这位权倾一方的韩帮帮主,已经如同坠入油锅的大虾一般,蜷缩着身体滚倒在地,发出一阵又一阵呻吟。
中毒?怎么会?楚河茫然四顾。
映入眼帘的,是缓过剑意威压、正缓缓从地上爬起身来的冷月帮众,面露得色的冷月帮帮主徐清竹,还有之前酒桌上、那坛香气四溢的换骨醪……
难道……?楚河心脏一沉,右手拂过,“刷”的一声,龙渊出鞘,指向了冷月帮众。
“楚公子,你想得不错,问题,就在于那坛换骨醪。”
一直沉默不言的中年文士点了点头道,微笑着站起身来,缓步踱到了徐清竹身边,束手而立。
地上的韩一刀一边呻吟着,一边恶狠狠地瞪住了中年文士。
徐清竹则朝文士摆了摆手,微笑道:
“楚公子,为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们冷月帮的军师,盛高林先生,也是把我养育成人的恩师。”
楚河恍然大悟。
原来,这中年文士,本就是冷月帮的帮众、更是徐清竹插在酒馆中的一柄尖刀!
在得知了韩一刀的行踪之后,冷月帮又何尝将徐清竹带领的这十余名武者,当成真正的杀招?
冷月帮真正的计划,分明是由这位中年文士——军师盛高林在酒中下毒,兵不血刃地制服韩一刀!
既然韩一刀毫无防备、饮下了盛高林提供的毒酒,那么,不论楚河是否出手,今日的结局都早已注定!
韩一刀和他的韩帮,输得彻彻底底!
“徐清竹——!”韩一刀在地上嘶吼道,脸上青筋暴露、双目通红,“你派人下毒使诈,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的韩帮主,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徐清竹上前几步,俯身端详着痛苦万分的韩一刀,嫣然笑道,“我一介女流,本就不是什么好汉呀!”
“楚公子!帮我!”韩一刀大吼一声,鲜血从口中满溢而出,“帮我杀了这些混账!”
龙渊一闪,楚河已经将明晃晃的剑尖抵在了徐清竹的后心。
楚河手握龙渊,沉声道:
“徐帮主,得罪了。”
徐清竹后心受制,却并不回头,淡淡地道:
“楚公子,你真的要为了这韩一刀,与我们冷月帮为敌吗?”
楚河闻言一愣。
看韩一刀的样子,盛高林在那酒中掺的,分明是夺命的剧毒——虽然对于楚河这种修行人无甚效果,可对于韩一刀而言,中毒之后,只要没有解药,怕只有死路一条。
楚河今日出手保护韩一刀,也只是因为对方答应帮忙,想要还个人情。
如今,韩一刀已经死定的情况下,再为了韩一刀杀掉徐清竹、与冷月帮为敌,也只是徒然多增杀孽罢了……
这一切,值得吗?
楚河心中举棋不定,龙渊剑的剑尖,也停在了徐清竹后背上,不再前刺。
中年文士盛高林踏前几步,向楚河拱了拱手,肃然道:
“楚公子,今日之事,只是我们冷月帮和韩帮的矛盾,与您并无关联。您为这韩一刀出头迎战,已经是仁至义尽,并无亏欠之处。楚公子是修行人,我们冷月帮绝不想与您为敌,情势既已如此,我们冷月帮还望与公子握手言和。”
楚河抿着嘴唇,低声问道:
“你们会怎么处置韩帮主?”
盛高林垂首道:“这韩一刀杀过我们不少兄弟,手上沾满血腥。依着我们的计划……”
“你们要置韩帮主于死地,对吧?”楚河轻叹一声。
“楚公子。”徐清竹突然开口道,“如果你心有不忍,那么我们冷月帮就卖公子一个人情,饶了这韩一刀的性命、将他关押起来。我们愿意用这畜生的一条性命,换来楚公子的交好……不知楚公子,意下如何呢?”
楚河沉吟片刻,颓然摇了摇头,收剑入鞘。
今日之事,徐清竹和她的冷月帮已然赢了。
这两个帮派嫌隙太深,能在不伤徐清竹的情况下、救回韩一刀一条性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徐清竹后背的衣服上,已然被锋锐无比的龙渊剑,刺出了一个小孔,露出一点点雪白的肌肤。但她不以为意,转过身,对楚河裣衽笑道:
“多谢楚公子饶命。”
楚河苦笑道:“徐帮主智谋多端、杀伐果断,楚某佩服。”
徐清竹轻笑一声,拍了拍手。当即便有几个冷月帮大汉,手持麻绳,将地上的韩一刀绑了个结结实实。
盛高林走到韩一刀面前,从怀中摸出一个油纸药包,道:
“韩一刀,今日看在楚公子的面子上,我们饶你一命——我手中的,便是你所中剧毒的解药。”
韩一刀朝盛高林脸上啐了一口,破口骂道:“姓盛的,要杀便杀,啰嗦什么!”
盛高林冷笑着摇了摇头,捏开韩一刀的嘴巴,硬生生将解药灌了下去。
大汉们抬着五花大绑、犹在大骂的韩一刀出了酒馆,不知向何处去了。
酒馆里其他的顾客见情势稍缓,也都争先恐后地鱼贯而出、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楚河四下环顾,只见店里的桌椅板凳,倒的倒、碎的碎,真可谓一片狼藉。
初到下禾镇,不仅没找到贺鬼头,反倒被卷进了这稀里糊涂的帮派斗争中,楚河心中不悦,摇头叹了口气。
“楚公子,今日冷月帮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恕罪。”徐清竹见盛高林已经带着剩下的帮众离开酒馆,便走到楚河面前躬身道,“来日在这上禾镇,如有用得到冷月帮的,还请尽管开口。”
楚河默然点了点头。
徐清竹瞪着大眼睛端详了楚河几眼,忽然没来由地轻笑一声,微微鞠了一躬,离开酒馆追着冷月帮众们去了。
楚河扶起一只椅子,颓然坐下,端起剩下的那坛换骨醪,饮了一口。
这酒中虽有剧毒,但修行人自有真元护体、百毒不侵。
既然美酒还在,楚河可不愿浪费。
“楚河,刚来就碰上这种乱子,你可真是走了大运啊!”楚河望着酒液中自己模糊的倒影,苦笑自嘲道。
“小子,别自怨自艾了,要我说,你的运气还不错呢。”
——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响起,吓了楚河一跳。他猛然站起,拔剑四顾,却见酒馆里依旧是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
莫非是……楚河的瞳孔瞬间收紧。
“不错,这正是我们鸿山门的「传音入密」!”脑海中的声音笑着回答了他的疑问,“怎么样,小子,有没有兴趣暗我的指令过来一趟,见我贺鬼头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