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行闷闷地转身,少年踉踉跄跄地起身。跟在谢青行后面,乖乖巧巧地站在谢青行床边。
谢青行翻上床,盖了盖被子,背对着少年。
“青行...”
“干嘛?”谢青行十分不耐烦,言语间都是烦躁。
“谢叔叔让我来带你出去玩玩...”少年声音低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青行翻身,单手撑脸,“去哪?”
“街上。青行可以去买些祈福祭祀的时候穿的衣服。”
谢青行哼了一声,“绣娘不会做吗?”
谢青行内心暗自腹诽:到时候祭祀我穿一身大红喜庆死列祖列宗算了。
少年低头,不再说话。谢青行感觉气氛有些诡异,鬼使神差得用前世使唤面首的语气道:“抬起头来我看。”
少年一惊,睁着大大的眼睛慌张地看向谢青行,谢青行恨不得往自己嘴巴打上两巴掌,谢青行硬着头皮问:“你叫什么名字?”艾玛这什么诡异的对话,谢青行这下真是恨不得戳死自己,少年长得细皮嫩肉,但是一身锦衣华服,手上带着一枚金戒指,腰间佩剑华丽,金贵无比。
谢青行内心一句话为面前这个呆萌的金贵少年做了评价:人蠢钱多还娇羞。
贵少爷支支吾吾地说:“我是..我是..瑜山上官氏上官少瑜。这次祈福祭祀,我们两家同行....”
谢青行瞅了上官少瑜一眼,突然联想到烧鱼,把上官少瑜架在火架上烤......谢青行猛然就是往左脸给了一拳,上官少瑜一愣,“青行...”
“你认识我?不是第一次见么,整天青行青行得叫。”谢青行皱眉,耳尖却微微红了,保持着凶神恶煞。如果不是初次见面,上官少瑜是不会介绍自己的名字的。
“是谢叔叔和云娘子让我叫的...谢叔叔说青行阴晴不定,得顺着你来。”说完还悄咪咪地瞅了谢青行一眼,被谢青行凶巴巴地瞪回去了,就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谢青行看见低眉顺眼的上官少瑜,不禁心中一动。
谢青行前世除了记忆深远的那八人八妖,身无亲信,后来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不见,在日后悠长又沉重的日子中,她始终独坐于玉座之上,享受无边无际的孤独与群众谩骂。她常年喝酒,在海棠花树下挥舞着那两把沾满鲜血的匕首,一舞惊鸿,阴郁散月,刚柔并济。谢青行取名:碎迹。时常会有下人被一曲“碎迹”给惊艳到,但是反应过来后只有深深的恐惧。
或许是喝多了,往事都被忘得一干二净,她是怎么爬上世乐殿的顶端的,又是怎么手刃仇敌的,都随着时间的长河消失不见了。
谢青行眼神柔和起来,既然成了谢青行,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当个世家小姐,躲在谢家的庇护下,每天活得逍遥自在,没有血雨腥风,没有惹人厌烦的刺杀,没有仇恨。这一世,哪怕自己仍旧孑然一身,是不是可以找个山林隐居,然后养匹狼,像明濯那样,陪伴自己。再不济,嫁给某个世家,哪怕像话本子那样,不受宠,是不是也可以整日独居小院?
浮渡向来不会觉得自己愧于世间,她滥杀无辜是真的,站在正义的对面是真的,如果没有威胁到自己的生命,她不介意坦然接受这副身躯,成为谢青行,避世。什么罪孽,在浮渡眼里,不过是生存法则罢了。想起明濯,那匹自己在世外桃源带回来的金狼,英姿飒爽,对自己温和,对敌人残暴的明濯,是陪伴了自己最长的岁月,最终也是失踪了。谢青行知道,明濯只不过是寿终正寝罢了,可是自己找不到它的尸首而已。明濯会想在哪里走完生命呢?或许是浮渡种的那海棠花院,那里是明濯最喜欢的地方,他们两都喜欢海棠花,风一吹,海棠花院犹如仙境,让人陶醉其中。本来自己是想葬在海棠花院中的,哪知自己终究肉身被那轮醉美夕阳绞碎,那是谁的小把戏呢?让她浮渡最终在世间只剩一片殷红衣角飘荡在风中,最终在泥土上被人踩得残碎,归于尘世。
想着想着,一行清泪在谢青行的满目深邃中落下,自不知。上官少瑜眼见谢青行的泪,一时慌张,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谢青行惹哭了,从怀里掏出一条干净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帮谢青行擦去眼泪,声音柔软地安慰道:“别哭了,怎么了?是我的错,别哭了...”谢青行感受到有东西蹭了蹭自己的脸,转头就看到那张稚嫩俊美的脸,上官少瑜的安慰声传来,谢青行哭得更凶了,“我图什么啊,图什么啊...”
是啊,她浮渡图什么啊,死了当个孤魂野鬼不好吗让她回来又想起这些破事干嘛啊。反正自己现在不是死要面子的浮渡,哭一会怎么了!哭一会自己的前尘往事不行吗!
谢青行一把抱住上官少瑜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在上官少瑜的衣服上,上官少瑜手足无措,最终只能由着心脏强烈地跳着,红着脸拍着谢青行的背,安慰道:“别哭了......”
谢青行一边哭一边想:我浮渡绝对不是撒娇撒泼,我只是单纯地想哭罢了,就哭这一回,丢脸就丢脸吧,反正丢的是谢青行的脸!实在不行把上官少瑜杀人灭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