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余臻带着周先生赶紧去了偏屋。
还是那盏可以引路的的灯笼候在门边，周先生总算松了一口气，感觉背脊已经泛了冷汗。
可他殊不知让他更加恐惧的正是这扇门后边的人。
弯腰踏过那扇门槛极高的屋子，周先生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要往门外头走，因为实在紧张左腿绊右腿的直接磕在了门槛上，第五反应不及时，也没扶住周先生眼看他就这样晕过去了。
山神看到门边的动静，唤了小厮前来扶着周先生放到床上。
那小厮应该还是平日里伺候在山神身边的那个小厮，可今天却露出了兽首，不似之前那个清秀的孩童模样，身体还是人类的身体但是脑袋却是狐狸的脑袋，还长着尾巴，仔细一数竟有九条。
第五看了眼屋子，发现屋子里那把太妃椅上既然是许，应该已经沉沉睡了过去，他们这边这么大动静，他却毫无反应。
今天这整个楼里到处都透着不寻常，明显不同往日般温和的川主，面前这小厮的模样，太妃椅上沉睡过去的许，以及扒在窗户上通体金色花纹的小猴都透着古怪。
又瞥了一眼窗户上一直裂开嘴笑的猴子，想到重明提到的幽鴳形象，看来昨天晚上就是这只小怪跟他床前一直笑。
第五与余臻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情况。
山神似乎也有些烦恼：“许今天也不知能否醒来，就怕是身体虚弱要那些小鬼欺负了去。”
“许是怎么了？今天这里来了什么人吗？”第五上前几步看了看躺在太妃椅上的许，因为许一直表现的小大人似的，第五平日里也总是不拿他当做小孩。
可今天这一看才发现他躺在哪里很小的一只，脸蛋如玉似的白，微微透着红润，眼角还有泪痕，诚然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孩。
山神转过头看着第五他们两个，手下一挥递过一盏茶来：“是我欠考虑了，前些时间曾差人去昆仑请一味药来，结果小厮没有传达明白，还要太一亲自跑了这一趟。”
“他身上妖力强大，对周围的神灵都有绝对的压制，许终究还是凡人，受不了这样的压力。”山神手里拿着一株人参：“已经给他喂了药，应该无碍的，只是醒来会比较虚弱。”
看山神手里的那颗人参与平日街上卖的人参差不到大小，但通体泛着微弱的光泽，还能看见有参须在轻轻颤动。
忘川旁有许多奇珍异草，不知凡人吃了能否延年益寿？
一声轻笑响起，第五抬头看着山神，不晓得他为何发笑。
“傻小子，平日你们喝的茶，闻着的香都是我这楼里最珍奇的东西，你还惦记那河边的野草做什么？”山神眼中含笑轻声说道。
第五有些不好意思：“您叫那些奇珍异草作野草？”
山神来到床边，坐在一只小凳上，手中结印，不一会儿就有青烟附在周先生身上。
山神闭上眼睛，口中恋恋有词。
青烟在周先生身上变换着形态，屋子里的灯也忽明忽暗，第五有些好奇的看了眼山神的神色，这周先生不是只为求生发药膏吗？怎么还这么大阵仗？
山神面色凝重：“他身上有非常浓烈的返生香的味道。”
第五有些惊异，之前郭先生救自己夫人的时候，川主也拿出了返生香，但是川主也表示这香十分珍贵，千金难还，怎么这样的凡人身上也要这种香呢？
“这周先生现在非人非鬼，已然不再五行中六界内，这是代价，唯死不能。”山神手掌轻轻一挥，那青烟就此消散。
“返生香的确可以生白骨活死人，但若使用不当，只会要他无尽岁月里饱尝孤独，唯死难求。”
坐在窗边一直保持微笑的幽鴳这时有些躁动不安，惊呼一声跳下了窗。
第五转头一看，倒吸一口气，原本之前附着于周先生身边的青烟再次升起，紧紧缠绕在他身上，再次出现的青烟已经不能叫做青烟，那黑色浓烟不似之前那样柔和，而是能幻做刀剑，每刀每剑都朝着周先生刺去。
“混沌中生出阴阳二界，自然凡事都有因果，他求长生，自然也要付出代价，”手中再次结印，那翻滚着的黑色浓烟回到山神袖中，所过之处焦灼一片：“他的代价是万年孤独，以垂危老人的姿态存活于世。”
“生老病死可怖却也不抵不过万年孤独的侵蚀。”
第五没见过如此落寞的山神，眼中有孤独深远，悲切万千，似是无尽深渊。
“这个人我救不了，送回去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可第五仍是捕捉到山神眉眼低垂下的一抹悲悯。
看着恢复人形的瘦弱小厮将周先生一手抬了起来，第五看了眼一直站在身旁一句话也没说的余臻，却发现他对着第五摇了摇头，神色伤感。
怎么回事？这屋里所有人的反应让第五都很困惑，那只总笑着的幽鴳不笑了，高冷的有些面瘫的余臻也面露伤感，最不可思议的是山神，尽也这般神态。
刚刚在这间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余臻随着周先生走出了屋子，现在这里只有沉睡着的许以及他和山神。
兴许看出第五的疑惑，山神招手要他坐下道：“你的眼睛最是包容万物众生，可同时也是最冷漠。”
“你自己看吧。”
那黑色浓烟从山神袖中缓慢的翩然而至，最后落在第五眼前，一眨眼的功夫第五便已经昏厥过去。
斜阳下，公园中安静宁和，眼前只有一个女孩握着手机低声哭泣，第五正要上前安慰，可身后有人直接穿过他的身体坐到女孩身边，第五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既然是完全透明的。
女孩身材微胖，抬起头来一看也不十分漂亮，胜在五官都还算周正，长相很讨喜，此时见有人过来，她抹抹了脸上的泪水偏过头去。
从他身后走过去的男人递过去一张纸巾：“既然难受那就哭出来，现在这里也没别人，如果不嫌弃，我可以当你的树洞。”
女孩又抹了一把泪，面色如常的转过头来，拿了男人递过去的纸巾，脸上带着礼貌性的微笑：“谢谢你，我没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