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国地境,由上而下分为域、州、郡、县四个等级。
官职上对应王、公、候、伯四个爵位。
东南西北四域,自然得由皇族正统的四位亲王镇守。
每一域下有五个州,都是实实在在的一方霸主。
罗州便是南域的五州之一。
说起来,罗州城也算是南域的老招牌了。
它上倚藏龙江,为江南水路之要塞,右临黑龙岭,是矿木资源之盛区,左有水泽平原,扩粮田万亩,下有纵横商道,纳车马千乘,享尽一切得天独厚的优势。
自建成以来,其经济蓬勃发展,人口与日俱增,愈加显现出媲美京城的鼎盛气象。
罗州城管辖下的六个郡城中,有一个名为千渡城,在罗州地境虽排不上前三,但因与罗州城接壤,倚靠这棵大树,哪怕喝点汤也足以混得风生水起。
此时,千渡城的郡候府中,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声音之凄厉,简直让人心寒胆战,头皮发麻。
全府的侍卫纷纷惊动,四面八方狂涌至后院。
然而,院中的一幕顿时让他们如遭雷击。
地上躺着一个年轻男子,不着一缕。
他的四肢全部被扭曲成诡异的幅度,眼睛瞪圆,瞳孔溃散,显然已经没气了。
他浑身满是深可见骨的刀痕,仍在往外一滴滴渗着血。
从那磨破的指甲和地面的纵横交错的血痕可以看出,他是被活活痛死的。
一股股冷气从侍卫们的背后冒出,瞬间湿透了衣服。
大公子曹郊死了!
而他们竟丝毫没察觉!
“大哥!”
随着一声痛呼,一个与地上男子有七分相似的青年拨开人群冲了进来。
他方才在内院练剑,听到哥哥的喊声,便觉不妙,见到这么多人围在这里,更是升起不好的预感。
此时,望着哥哥那副凄惨的模样,曹青彻底愣住了。
“是谁!说,是谁干的!”他红着眼拽住一名侍卫的衣领,怒吼道。
“属……属下不知。”那名侍卫战战兢兢的答道。
其他人也默默低下头。
“废物!”曹青一脚将他踢开,指着人群劈头盖脸大骂道:“养你们何用,大哥被人光天化日虐杀在院中,你们竟无一人察觉,废物,都是废物!还围在这里干嘛?等着凶手逃之夭夭?还不滚去找!”
怒不可遏的说罢,又是猛的几记重脚踹翻数人。
“是。”
几百号人秉着呼吸往后退去,心沉到了谷底。
凶手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从何找起,可若是找不到,他们脑袋只怕也要搬家了。
除了几名高层管家守着四周,满院子的人瞬间走了个干净。
曹青胸口起伏,气得几乎难以站稳。
他脱下外套盖在了大哥的身上,又伸手抚闭了他睁圆的双眼,一屁股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曹家三兄弟,说好了一起创出个天地,就这么走了一个?
“郊儿!”
这时,千渡城的城主也急匆匆赶来。
曹正邢蹲下身,哆嗦着轻抚了一下曹郊的脸,威严的脸上满是痛楚。
随后,他深吸口气,站起身,压制住滔天怒焰,向曹青问道:“可见到凶手?”
曹青痛苦的摇摇头。
曹正邢眉角跳了跳,堂堂郡候府,三百多的明哨暗哨,竟是如同虚设。
他握紧拳头,大吼道:“郊儿的侍仆是谁,滚出来!”
院门口,一个高瘦的男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呼道:“小人完全不知情啊,求大人明鉴。”
曹正邢怒极而笑,“你作为侍仆,职责便是侍奉主子,你竟然说你不知情?”
高瘦男子不断额头磕地,吓得涕泗横流,慌张道:“大人明鉴,大少爷今天从外面偷偷带回来一个美貌女子,说要与她花前月下过二人世界,便让小人在院外等候。小人一直坐在院门口的柳树下未曾离开,听到惨叫时就已是如此了,小人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曹正邢和曹青脸色一变。
曹青两步上前,抓住他的衣领问道:“那个女子呢?”
男子咽了口唾沫,“不……不知道,一进来便没见到她的身影。”
“刚才你为何不说?”
“那个女子看上去才二……二十左右,柔柔弱弱,大少爷天……天闲之境,我觉得不可能为她所害。”侍仆支支吾吾的说道。
“蠢货!”曹青一甩手将他重重砸在地上,怒喝道:“简直愚不可及,快说,那女子什么模样?”
侍仆浑身散架却不敢哼出声,回忆了一下,道:“身材极高,几乎与大少爷相平,身上还有一种类似桂花的香味,对了,她的眼睛是紫色的。”
“紫色的眼睛?”曹青皱眉,“你没看错?”
侍仆重重点头,“其他都错,这个也绝不会错。”
曹正邢突然沉声道:“这里距离府邸外墙也有些距离,想必她还没出府。你们都听见了,去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听头顶的树冠间传来几声娑响,又恢复平静。
不远处的一条长亭小道上。
一个七旬老妇抱着一匹锦缎慢吞吞走着。
旁边急匆匆接连路过几个侍卫,也都下意识避让着她,甚至瞧都没瞧她一眼。
随后,一个黑色的人影诡异的出现在她身边,看她的眼睛是黑色,且没闻到什么特殊香味,又一晃消失了。
接着又是第二个,第三个,同样如此。
老妇褶皱的脸上露出惊恐之色,站立了许久才定下神,自语着眼花了不成,又继续赶路。
直到来到一个浣洗院,她吃力的将布匹放在木盆里,走至井边,放桶打水。
谁知脚底一滑,整个人翻身跌入。
有个老人瞧见这一幕,吓得六神无主,大声呼唤,使得众人纷纷围了过来。
然而这里干活的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谁也不敢下去捞人。
想找路过的侍卫,却见他们一个个脸色阴沉,行色匆匆,完全不搭理人。
老人们只能围在井边,眼睁睁看着水面翻滚了几下,彻底没了动静。
这时,有人找来竹竿伸进去转了几下。
已经触底,却没发现尸体。
于是,都怪那个老妇是不是人老眼花看错了,害她们虚惊一场。
那老妇也揉了揉眼睛,疑神疑鬼的真就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距离郡候府三里开外的一个偏僻小院落。
井边坐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子。
二十岁左右,身材高挑曼妙,肌肤温润细腻,沾上水珠更显诱人。
“郡候之子,倒也不难嘛。”
她得意的一笑,体内冒出灼热的气息将衣服逐渐烘干,随后从脚边石板下取出一块巴掌大的木牌。
上面是一个名单,写有五个人的名字,前四个都已划去。
女子伸出手指,在第五个名字“曹郊”上轻轻一抚,内力划破木牌,也将这两个字断为两截。
“总算把任务做完了,这次回去定要好好休息半个月。”
女子伸了个懒腰,将木牌放进怀里,正要起身。
突然,一只白鸽飞进了院子。
女子一愣,伸手接住,熟练的从它脚边取出一小条卷纸。
封口处有她那一脉的独门暗号。
“师父?莫不是还有任务?”
女子不解,缓缓将纸条打开。
上面只有十二个字:穆初辰已至罗州城,全力击杀。
“穆家……”
女子深深皱起眉头。
……
离千渡城不远处的一座高山。
一个峭壁上的破旧亭子里,两个人执子对弈,对坐而饮。
“迁兄这训练信鸽的手段越发高明了啊。”其中那个又矮又胖八字胡的男子由衷称赞道。
“海兄见笑了,雕虫小技,不值一提。”张迁落完一子,笑着摇摇头。
田海摸了摸小胡子,精明的眼光闪过忌惮,道:“驯服冥殿杀手的信鸽并拦截情报,凭借破解的暗号模仿他们的主子发号施令,利用这些免费的杀手为自己做事,全天下怕也只有迁兄你能做到了。”
张迁倒了一杯酒饮尽,微微笑道:“正好有个杀手在罗州城不远的千渡城,我虽不知道他是谁,实力怎么样,但他信中的暗号极为特殊,与其他杀手不同,想必在冥殿地位不一般。姑且让他一试吧,若能杀了穆初辰最好,若是出了什么问题,那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不管穆初辰是死是活,都是冥殿背锅,迁兄这招太损了。”
“此言差矣,借刀杀人嘛,三十六计之一,怎么能说损呢。”
“揣着性命被人当刀使,却还不知道拿刀的是谁,确实不能说损,应该是残忍。”
二人对饮一杯,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