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天迹微亮,穆初辰和麝香二人就出现在了某条绿林小道。
小道蜿蜒,直通一座幽深偏僻的院子。
穆初辰步伐有力,精神饱满,简单的穿了一件青蓝色长衫,从外表居然丝毫看不出受过重伤的样子。
穆初辰心知肚明。
“小臭儿,昨天你又用了你的血?”
“你才臭呢!”
麝香一听到这个称呼,银牙都要咬碎了。
事实上,穆初辰的三个丫鬟都有外号,冷言性子孤僻,因此唤做小冰儿,云汐最爱猫咪,便唤做小猫儿。
可唯独她麝香,明明身带奇香,连蝴蝶都能吸引来,却不知为何被少爷唤做小臭儿,还一喊就是十几年。
这让她很是抓狂。
穆初辰失笑。
麝香确实不臭,相反,因为她体制特殊,导致肌肤天生带有一种迷人香味,似麝香,因此得名。
然而她从小性情天真,表现得迟钝蠢笨,常常受穆初辰欺负戏弄而委屈得不行,可哭过一阵后仍旧一心一意对穆初辰好,甚是可爱。
于是很早以前穆初辰就开玩笑说不喜欢她身上的味道还嫌弃很臭,唤其小臭儿,没想到意外的喊顺口了,至今都难以改掉这个习惯。
“我交待过你多少次了,不要轻易受伤流血,一旦被别人知道你身体的秘密,你可就真成了他们眼里的活仙丹,会惹来无尽的麻烦。”穆初辰摸了摸她的秀发,慎重道。
虽然知道麝香是为了救自己,但穆初辰依旧不愿涉险。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麝香这种逆天体质古往今来都是什么凄惨下场,这是他最不愿见到的。
“才三滴而已。”麝香小声为自己狡辩。
“一滴也不行!”穆初辰恶狠狠道,把麝香吓得一哆嗦。
“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在床上痛得直叫唤呢,这么凶巴巴的干嘛。”麝香埋着头,手指不断绕着腰间红丝带,小声嘟囔道。
穆初辰绝不会在此事上让步,正颜厉色道:“记住没有!”
“记住了。”麝香委屈的抿起嘴。
穆初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深感头疼。
说实话,之前已经不知道叮嘱过多少次了,可只要他受了重伤,这丫头便什么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看来还得在这丫头身上多花点心思才行。
听到少爷叹气,麝香抬头看着他,心里有许多疑问要脱口而出,可一想起出门时他交代的不准再提起昨天之事,便又默默咽了下去。
可是为什么啊,明明身受重伤,九死一生,差点又要成魔,为什么却还像个没事人一样,有说有笑,还有心思担心别人。
麝香想不通,心里堵得慌。
突然,穆初辰眉头微皱,仰首看向远处。
大约是四季楼大门的方向。
那里依旧吵闹喧哗,一阵比一阵汹涌,仿佛要将天地震动。
这吵声从前天开始到现在,一直未曾停息,半夜三更也不例外。
其中大多呼喊着穆初月或陨星仙子的名号,夹杂各种告白仰慕之词,也有一些难听的谩骂声,是对四季楼三天来闭门谢客感到不满。
麝香察觉到了穆初辰的异常,同样不高兴的说道:“真是奇怪的很,我们此次从京城出发,明明十分低调,除了那些山匪,几乎没与外人接触过,可为什么还是没能瞒过世人,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这还不简单,随我与穆初月同行的只有你们三人,小冰儿向来孤僻,不屑与外人交流,不会是她,而小猫儿虽然脑袋不怎么开窍,但对姐姐与我极为忠心,也不是她,剩下那个么……”
穆初辰眼睛一眯,突然盯住了麝香。
麝香一愣,立马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若是将白嫩小脸旁的鬓发上系两个小球,必然妙极。
穆初辰摸了摸下巴,自语道:“这就有些值得寻思了。”
麝香自然没听懂,望着远处,苦恼道:“外面围得水泄不通,我刚才让侍女们出去买些日常所需,挤了半天硬是挤不出去,而春棠姐她们也是焦头烂额的,全靠来来往往的信鸽处理江南各地分楼汇报的消息,小冰儿已经被她们叫去帮忙了,我也想去,可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穆初辰意外地打量了她一眼,心道这妮子怎么突然懂起事来了?
不过一想她也满了十七,整天围在自己身边伺候着,着实有些浪费,以后是该让她稍微做些事了。
穆初辰笑着安慰道:“怕啥,外面人再多,还敢拆了这四季楼不成?而且,夏槐姐手下有几个姑娘擅长轻功,要买东西,让她们去好了。”
“可我还是有些担心,小姐最不喜欢吵闹,如此下去,会不会打扰到她。”麝香望向前方的院子,柳眉微蹙。
穆初辰似乎某根神经被触动,眉头一挑,不喜道:“我说,你们三个明明是娘亲留给我的丫鬟,我怎么愈加感觉变成穆初月的了。”
麝香微微一怔,随后就这么很惊奇的盯着他。
穆初辰有些不自然,凶巴巴道:“干嘛?”
麝香像是发现了新天地,愕然道:“少爷在吃醋吗?”
“嘿,你这丫头,没大没小,屁股痒了不成?”
穆初辰脸一黑,扬手作势要打,见麝香跳着躲开,便哼了一声,懒得计较,只脸色稍做严肃,吩咐道:“现在时机还没到,但绝不会等太久。你去告知夏槐姐,让她亲自严守大门,不能放任何人进来。还有,关于谁泄露了姐姐行踪之事也去让冬兰姐调查一下,虽生不起波澜,但我穆初辰也不是谁都可以算计的。”
麝香点点头,携香风离去。
穆初辰望着她的优雅背影,饶有深意地一笑。
“人多,呵呵,要的就是人多。”
独自行走,终是来到一座柳院前。
深吸了口气,推门而入。
院子极为幽静,有花园一片,小亭一座,溪水一弯,垂柳一棵,莺声鱼跃,花海蝶飞。
先不说景象如何优雅,就走进来所感受到的闲情意境也叫人惊叹。
可若拿这些与花中那个清雅人影比起来,却又宛若浮云。
穆初辰没打招呼,自顾自走到亭子内。
昨天这里还血迹斑斑,满是他挣扎过的痕迹,现在却看不出丝毫异样。
懒散地趴在石桌上,欣赏着那个女子浇花时的每一个优雅动作,穆初辰享受之余也忐忑不安。
“让你管理四季楼,全打点好了?”穆初月蹲身在花丛道,说话时并未回头,一双玉手小心控制着水壶。
“我可没兴趣插手,全靠四位姐姐在忙碌,如果这点场面都控制不好,你培养她们十多年岂不白费心血了。”穆初辰将下巴放在手臂上,沉醉地望着她。
“这株花,是天池宫宫主托人送来的寒芯玉堇,其籽能驱邪镇祟,对压制心魔安抚神魂最是有效。”
穆初月面前,是一棵仿佛由冰晶雕刻成的植株,无叶,无刺,笔直的一根,通透碧莹,顶着朵茶盏大小的花骨朵,还未开放便已闻见清香,让人浑身舒坦。
穆初辰嘿嘿笑道:“若被她得知,你向她要这宝贝是为了我,只怕她现在就会从天池山跑下来,一边大骂着就算当垃圾丢掉也绝不浪费给我这种下流痞子,一边嚷嚷着要跟你绝交,然后高傲的仰着头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