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红跟明广仁和解了，再一见着凄凄惨惨的明启东小兄妹俩，一颗心顿时软成了豆腐渣。
“公子，启东少爷跟芳南小姐要给您磕头。”
九红攥着湿漉漉的手绢，带着明显的鼻音禀告。
明月华搁下手里的笔，看看书房外头倔强又绝望的小兄妹俩，无奈笑笑。
“磕什么头，都是自家人。进来吧。”
她简单收拾下才写好的草稿，因着自己用，也就没那么讲究，用布条裹了削尖的炭条随意写画，速记符号外语缩写掺杂，除了她大概没人能看懂。
“沈公子，多谢您救我妹妹。”
明启东走路脚有些不敢沾地，拉着妹妹的手进来并排站好，严肃着一张小脸，有模有样地道谢。
“坐吧，不用这么客气。”
明月华拿镇纸压住手稿，拿帕子擦擦手，转身打量小兄妹俩。
明启东是见过的，营养不良调皮捣蛋的小萝卜头，几天不见沉稳许多，苦大仇深的，像是被一夜催熟了的庄稼。
明芳南小丫头年龄不大，到他肩膀的个头，怯怯弱弱的一阵风就能吹倒，乖巧腼腆地依偎在哥哥身边，正拿一双格外大的眼睛，好奇地偷看她。
见她打量自己，小女孩像是被触碰到的含羞草，倏地躲到哥哥身后，不露头了。
“沈公子您是好人，能不能，求求你能不能救救我爹娘？”
明启东见他态度温和，大着胆子恳求。
“我给您磕头了！”
明月华赶紧上去一把将人拉起。
“别吓着你妹妹。坐下说话。”
她将小男孩摁坐在椅子上，又抱起吓得含了两包泪不敢哭的小丫头，塞进他怀里。
明月华亲手给小兄妹俩倒了杯温开水，又将点心盘子往他们跟前推了推。
九红拿了湿帕子给俩人擦手，不忍心见俩孩子煎熬的难受模样，小声告密。
“你们放心呆着，公子已经请人去救你们爹娘了，很快就没事的。”
“真的吗？”
明启东眼睛一亮，又想下地给恩人磕头，可怀里抱着妹妹不方便，他便微微赧红着脸，拉起妹妹小手带着一起抱拳致谢。
明月华皱眉瞧他凝了血痂的两只脚底板，明启东不好意思地将脚缩回去，互相叠起。
“九红，打盆温水给他清洗脚上的泥土，再兑上点盐水泡一下，然后拿度数高的白酒仔细擦上两遍，上金疮药。”
明月华吩咐得仔细。
破伤风能引起死亡，她不得不重视。
九红跟着她去打过几次猎，也见她紧急处理过伤口，此时有条不紊地一一照做。
伤口消毒的刺痛对于娇气的小孩子来说，该是难忍的，明启东却只是微微皱着眉头，还能挤出笑脸哄担忧的妹妹说没事。
明月华对这个隔房的小堂弟大有好感。
“芳南是什么病？看过大夫么？”
明启东一板一眼地回答。
“回恩公的话……”
“打住。”明月华哭笑不得，指指自己的脸。“你不记得我了？叫我沈大哥吧。”
明启东眼神顿时活泛开了！
“你是我姐夫对不对？那天村里跟邻村抢水，惊动了山里的野兽，是你叫我去通知村里人的？”
“你打猎可太威风了！百步穿杨！百发百中！”
明月华莞尔。
人都有慕强心理，男孩子更崇拜武力值强的英雄。
可惜她那点花把势不够瞧，等他见到锦衣卫的大人，估计立马就爬墙叛变了。
“是我。你那天在山上干吗？”
明启东局促地抱紧妹妹，被点心诱人的甜香勾得直咽口水。
“妹妹身子不好，家里买不起药，我就上山挖点草药，顺便打点猪草……”
“哥哥不是去挖野菜做窝头么？”
明芳南感受到周遭安全的氛围，悄悄探出头，细声细气纠正。
明启东脸唰得红了，强撑着改口：“是我记错了。”
明月华善意地点点头，亲自捡了好克化的鸡蛋糕递到俩人手里。
“启东这么小就能操心家计，这次还能护着妹妹出来报信，是个有勇有谋的小男子汉。”
明启东被夸得脸更红，那股难堪的窘迫却消褪一些。
他轻轻拿着手里油色极好的点心，嘴里喃喃道谢，一边使劲咽着口水，一边细心地掰开，一小块一小块地先喂妹妹吃。
“哥哥也吃呀。”
明芳南举着自己手里的鸡蛋糕喂他。
“哥哥不饿，你吃。”
明启东小声哄妹妹，耐心细致地喂她。
明月华看得有趣，也不说点心还多着，就这么看小兄妹俩你谦我让。
这画面多么眼熟，叫她想起在孤儿院那段贫瘠却温馨的日子。
“东少爷你也吃，这还多着呢。”
九红看不下去，提醒一句，嗔怪地看了走神的公子一眼。
公子真是的，这样逗小孩子干嘛？
她麻利地把明启东双脚拿干净纱布包起，收拾起地上的药箱水盆端走。
“沈大哥，你人真好。”
明启东抽抽鼻子，坚强的小男孩眼眶泛红。
“你救了我们家，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明月华回神，看着小家伙诚恳又坚定的眼神，笑了。
“只有你一个人报答我？”
明启东一噎，忙端起水杯喝水。
小家伙安心不少，机灵劲又起来，狡黠地嘿嘿一笑。
“你肯定是在吓唬我。你是我四堂姐夫对不对？我仁大爷都和我说了，你跟我新回家的四堂姐定了亲事，是个特别有本事的人。”
“四堂姐人那么好，你肯定也是大大的好人。你是想收买我这个小舅子，替你在我四堂姐和娘家人那边说好话对不对？”
明芳南也抬起一张小脸，跟她哥一起笑眯眯看过来。
明月华哭笑不得，摸着鼻子瞪了偷笑的九红一眼。
沈二的婚姻是个极好用的借口。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大越，男子身份行事显然方便得多，还能挡一挡早婚早育的封建习俗。
虽然她觉得，病娇名声在外的本尊，应该没多少人家肯娶。
但能少被唠叨逼婚，还是很划算的。
明启东见九红乐了，以小孩子独有的狡猾，冲明月华挤挤眼保证：
“姐夫放心，我肯定站你这头！”
小姑娘跟着哥哥点头：
“我也是。”
明月华被俩小孩子打趣，无奈扬扬眉头，拿指节敲敲桌子。
“亲兄弟明算账，不是说要报答我吗？那就留下来给我当长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