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年轻的仆人是个勤快的,温婉儿还没敲上几下,挂着暗红色金丝楠木牌匾下的暗红色大门便缓缓从里面打开。
年轻的伙计打量着门外站着的陌生人,见对方长相俊朗、身着锦缎,虽眼生,但态度还是客客气气的。
“请问公子,来丞相府有何贵干?”态度友好地询问温婉儿来意。
听到站在门内的仆人对自己的询问,温婉儿顿时有点发懵,随后答道:“我乃丞相府武师,姓温名盼,前几日因私事缠身与少爷分道而行,近日处理完恢复赴命。”
“公子别拿小的寻乐了。府内确实有位名叫顾盼的武师,可论上年纪都够当小的爷爷了。公子还是早早离去,一会被府里的主子们知道了该不高兴了。”
语气虽是慢吞吞的,可手上的动作毫不含糊,“砰”地一声,厚重的大门又关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下温婉儿略显狼狈地站在门外,脸上充满迷茫。
“爷爷?”该不会指得是我吧...
由于守在门房的仆人过于尽责,无论温婉儿敲了多少次门,都关得严丝合缝,又不能擅自擅自施法闯入,如果被那厮捉住,日子必定不好过。
思来想去好一会儿,只得坐在大门口,等着里面的人开门。
还好不远处是那人群攒动热闹的市集,倒不至于饿到肚子。
于是掏出身上仅有的几块碎银,买了一大堆吃食坐在门口的石狮旁,吃着东西打发着时间。
天渐渐阴了下来,门房的仆人按照府内的惯例,拿着烛火给挂在大门外的两个红灯笼点亮。
推开门看到温婉儿坐在台阶上的背影,一脸惊讶:“公子你还没走啊?!”深深地被温婉儿的执着震撼到了。
嘴里嚼着牛肉干的温婉儿看到仆人满脸的惊讶,只是转过头客气地示意一下,随后又转过去解决放在身旁的吃食。
小仆人见温婉儿没有离去的意思,便好心地提醒道:“公子快走吧,一会丞相回来该不高兴了,兴许会派人打你一顿,就你这小身板挨上一下都可能丢掉半条命。”
听到小仆人善意的话语,温婉儿咧开嘴角,淡淡地说一句:“不怕。”然后又转过头望向远处。
“唉,真是执着..”
话说,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一辆装饰简单淡雅的马车从远处缓缓驶来,静止地停在丞相府门口。
小仆人看到那辆熟悉的马车停下来,立马躲在角落,老老实实地弯着腰行礼。
“丞相,到府了。”一位面容冷淡、眼神锋利的中年人从随行的马背上下来,掀开车帘,服侍里面的人下马车。
只见一位身穿降紫色官服、头插玉簪的中年人从马车上下来,那一举一动充满威严,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准备进府。
可身旁的护卫却看到坐在一旁台阶的温婉儿:“何人在此,还不速速离去!”随即就要上前驱赶。
“你..”可看到温婉儿抬起的头,却愣住了:“怎么有如此相像之人...”
随后也顾不上什么礼节,惊慌失措地朝那位丞相大人喊道:“大人,你快看!”
原本准备进府的丞相大人,听到护卫的呼唤后,转过头正好对上温婉儿抬起的脸,一时间愣在了原地,可那异常瞬间便调整过来,交代道:“带他进府,关起来。”
“是,大人。”随后,那位足有八尺高的护卫死死牵制住温婉儿的双臂,拎进府内。温婉儿还没有从突发的情况中反应过来时,人就已经被关在府宅深处一间陌生的房间内。
环视这被黑暗充斥的房间,温婉儿发懵地站在原地。任她谋划周全也不会料到辛辛苦苦从地府赶回来,竟被人稀里糊涂地给关了起来。
可束手就擒也不是温婉儿的性子,借助那从窗子透出的微弱的光,凭着身为兽类天生良好的夜视能力,踱着步子,细细地打量起这屋子来,寻找出去的机会。
屋子规模与以往在丞相府起居的那件屋子差不多,屋内简单地被分为两个空间。
一个位于外间,也就是温婉儿现在所站之地,位于房间西面放置着一套桌椅,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桌后摆放一个堆满书籍的书架,还有几幅卷成画轴的画摆放在上面。
往里面走就是被一层轻纱隔开的另一个房间。由于空间有限,这里只是简单地被放置了一张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的软塌,以及放置清洗用具的架子。
从放在软塌上被反扣的书来看,这件屋子应该经常被使用的。
虽被关在这里时间不长,可温婉儿却对这房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看着软塌上被月光照得泛着银光的丝线,温婉儿冥思许久...
夜过三更,上了锁的房门悄悄地被打开,此时,温婉儿因为疲惫早已躺在榻上休息。
来的人已经脱下那身绛紫色官服,那份多年身处高位的威严与压迫感减轻了不少。
面对灰暗的房间,那人并没有执灯。了若指掌般从屋内走起来,微微摆动的头颅仿佛在寻找某人。
视线透过微微吹起的轻纱,隐约看到一个卧在榻上的模糊身影,一颗原本紧张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榻上的人睡得香甜,因放松的神经而微微咧开的嘴角显得略有些可爱。
那张沉睡的面容仿佛感染到偷偷潜进来的人,刻意放轻脚下的步子,慢慢地靠近榻上的人儿。
精致的面容在昏暗的房间内若隐若现,变得更加地吸引人,原本挺直的身体不断地弯曲靠近,可在相距两寸的地方却停下来了。
多年过去,原本一张年轻稚嫩的面容已在不知不觉出生出了淡淡的细纹,鼻翼下留下来的胡须已是步入中年的标记,可双眼里的思念与惊喜却与年轻时那般不曾改变过。
叱咤朝野的双眼此时已没有那安邦定国的锐气,取而代之的只是风华正茂时憧憬与遗憾。
即便只是这般看着,心中已经充满莫大的欢喜。
日出,在没有隔档的屋内,初生的阳光照满整个屋子。温婉儿在一片安静的环境中苏醒过来。
入眼陌生的环境,使温婉儿逐渐回忆起自己昨晚被莫名其妙地关在此处,便迅速从榻上跳下去,试探着那被锁上的房门。
如昨晚一样,无论怎么推也一动不动,即使放声呼喊也没有人回应。
“看来目前只能待在这里了..”撅起的小嘴巴充满着无奈。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稀里哗啦开锁的声音,耳尖的温婉儿听到这声音后立马精神抖擞起来,迅速起身奔向门外。
可..眼看就要碰到胜利的曙光,狭窄的门缝又被阖上了,温婉儿没控制好速度,整个人正好撞在刚刚关好的门上,撞得那叫个惨烈!
鼻尖传来的疼痛使温婉儿背靠着房门坐在地上,一边泪眼婆娑地揉捏着自己被撞疼的秀气的鼻子,一边掀开刚才开门送进来的食盒。
这食盒是用纹理细密、色泽光润的黄花梨制作而成的。其坚固而有韧性的材质使装在里面的食物的热气不会轻易地散去,并借助这食盒的外表雕饰连吃饭都透漏着淡淡的文雅之意。
即使放置在里面的食物不合胃口,但看到如此清贵的装饰,温婉儿也不由地引起食欲。
掀开扣在上面的盖子,分开这装有吃食三层高的食盒,映入眼帘便是这一道道摆盘精美,香气扑鼻的佳肴。
气节是什么,此时已不复存在..
两素两荤外加一道香糯可口的糕点已经把温婉儿的身心完全地占领,什么阴谋论在此时已经完全不存在。
手中的筷子不停地往嘴里送,不顾形象的姿态使嘴角沾满油渍,这一副贪吃的模样令人忍俊不禁。
上了锁的房间仅有的一扇窗户被人悄悄打开,那人半弯着身子靠在窗台上,目光如炬的眼神透漏着宠溺与怜爱,一言不发地紧紧地注视着正吃得欢快的人。
温婉儿是个心大的,只要面前有食物便什么也不顾,直到盘里的食物全部装进肚里才发现站在窗下那张言笑晏晏的面孔。
温婉儿记性好,一眼就认出来这位就是昨夜下令把她绑进府的丞相大人。
俗话说,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更何况温婉儿是个锱铢必较的主儿,面对这罪魁祸首当然..必须..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位大人不知是什么原因突然把在下关在这个地方,如果现在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我先在这里向您赔个不是,希望您大人有大量,放在下一马。”
这番言语可真是没骨气得很,丝毫看不出往日一副作威作福的架势,温婉儿由衷地打心底都鄙视自己,随后一双杏眼讨好地望向站在外面的中年人。
“无。”对方面无表情清冷地注视那个坐在桌前满嘴油光的少年。
“大人,就算是上公堂也得给个辩解的机会吧,更何况我真不知道得罪您的原因。”这话说得可当真委屈极了。
精致的面容流露出委屈的表情实在令人心疼,可面前的这位大人却不为所动,只淡淡地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那敞开的窗户也被继续锁上了。
吃饱喝足的温婉儿一脸迷惑,勤快地把碗筷放回食盒后,便窝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脑海里满是那长相英俊的中年人临走时所说的话。
“自己想?我哪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你了!”回忆起那人临走前隐藏在眼中的委屈,温婉儿更是满心地不爽:“小爷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先不乐意了!”
温婉儿在这边满心怒火,而另一边却是惊喜如狂。
“少爷,她真的回来了?”这话语充满着不可置信,那颗忐忑的心变得激动无比。
“除了他,谁还能在这个时候吃喝不误?”像是给对方吃了个定心丸一般点了点头。
“离去十年有余,这人终于舍得回来了,待会见到她,我可要好好地教训教训她,要她为自己的不辞而别付出点代价!”这声音嘹亮,话语中的愤慨之意明显,充满着对某人的不满。
见自家的少爷没有出言阻止,便昂首挺胸,张开双翅抖了抖身上的羽毛,气汹汹地去找某人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