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和元年,四月芳菲,刚刚成亲的建康侯夫妇在新宋门外设下一场声势浩大的马球会,取出府中无数奇珍异宝当彩头,遍邀建业的勋贵官宦人家们,前来游玩。
想是帝都官中许久都未曾如此热闹过了,这次的马球会,上至怀王、穆王诸位亲王,下到公侯伯子等勋贵人家全都来赏玩过了,更不要说那些普通的官宦人家,更是如流水般的往来。
只见那马球场边,日日都珠翠摇动,人声鼎沸,凡是好身手的官人娘子们,都曾下场博彩,纵马挥杆,全将近日朝堂中的动荡风云抛褚脑后。
开赛后,穆王赵泫只来了一次,与图嘉郡主携手赢了建康侯夫妇一对翠玉镯子后,便赶回衙门公务了。而与他同样事多忧扰的怀王赵沅,这些日子倒是来过两次,一次是来观赛,一次是带府中的侧妃出门散心。越王赵溶自升任亲王后,朝堂公务也愈加繁忙,平日都难以见到人影。可就算如此,也生生被建康侯拽过来一回,在场上输的落花流水。
这三位亲王,如今都是大周储位的大热人选,眼下官家宣布要改革朝制,正是他们大展身手、安插党羽的重要时刻,怎么会将心思放在区区的马球赛场上。
自皇帝赵泽在新年的大朝会上宣布改元“至和”后,京中关于官家要进行朝制改革的传言就越来越多。
至二月二刚过,官家就正式在朝会上宣布,开始进行大周立朝来的第三次官制改革。
改革的第一部是撤销三司,权属回归道本朝初年建立的三省、六部及褚寺监之中,并将原本虚应无权的官品一律革除,清除朝堂中冗官冗员之势。
其次是彻底撤销政事堂,将宰辅职权一分为二,左右二相分管尚书六部。赵泽任命了穆王赵泫为左相,掌管吏、户、礼三部;怀王赵沅为右相,掌管兵、刑、工三部,权充尚书省左右仆射职事。
门下省由张枫出任门下侍郎,主管审议覆奏。中书省由越王赵溶从出任中书侍郎主管承旨造令,他二位如今在朝中位同副相,亦有监察谏言左右丞相之责。
此外,赵泽另建了都堂衙门,着此四人在都堂中聚义朝政,勾对三省朝廷公务。
除此之外,针对枢密院及禁军也有一番动作。
赵泽撤销了原枢密院正副院使的职务,改由枢密院事崔凯统管禁军调派等军国大事。行军方面改由曹翦担任殿前司都指挥使,统帅五十万帝都三衙禁军,由大将陈广和陆青分别负责守卫宫禁的皇城司,和负责守卫帝都的城防司。
最后,官家还裁撤了谏院与礼院两处衙门,将其职权归于御史台及礼部。而其余九寺五监也都各归各位,各行其职,不再受中枢部门涉事夺权。
经过这番朝政改制,大周朝堂中一扫前些年因独孤党独霸中枢,而遗留下来的诸班祸患,所有朝政公务也都明确清晰,极大地减少了帝都官员互相推诿,懒政怠责的局面。
明庭被从禁军指挥使的职位上撤下来后,官家为安抚他,特别破格加封他为文官爵禄,开府仪同三司,赏千户。
这使他的爵位虽仍是侯爵,却享受了亲王一般的待遇,乃是朝廷武将当中第一人。也算是给了满殿朝臣们一个交代。
众人皆以为建康侯被撤出中枢后,定会落寞颓丧、措辞抱怨。哪知道明庭那小子不光对官家毫无怨怼,还兴高采烈的接受了朝廷的一应封赏,带着这些就去太尉府李大人家求亲。
李老太尉困于明庭先前在帝都中过于出众的“声名”,并无意将唯一的孙女儿李梧秋嫁进侯府,对于他大包小抬的上门求亲,本是不打算理会的。
奈何明庭这次展现出了他惊人的毅力,硬是死缠活缠,从早到晚都跟在老太尉的屁股后面奉承,还在大年初二的阖宫家宴上,当着官家与大长公主并所有皇亲外戚的面,发誓若能迎娶李大姑娘为正妻,自此便绝迹欢唱,此生也不再纳妾。这才打动了老太尉松口,同意让李大姑娘自己决定是否嫁给明庭。
众人当场一听老太尉这么说,都觉着没戏。毕竟这李大姑娘可是明侯自小的冤家对头,怎么会自己同意嫁给明侯呢。
哪知人家李小姐听了这消息,竟含羞带臊的同意了,使官中女眷们大为吃惊。
于是,建康侯府轰轰烈烈的迎娶了太尉府独女。
而两日之后,穆王赵泫也借着表弟的喜气,上书请奏官家赐婚,要求娶图嘉郡主为王府继室,再次骤惊满堂。
如今,官家已经下旨赐婚,只等到了日子,两人就可并府完婚。
眼看着诸位兄弟的姻缘都如此顺遂,近来官运亨通的越王赵溶却颇为失意。
柳心的尸首到底还是在城西的乱葬岗被发现了,仵作检验是受人袭击而死。建业府并刑部连着追查了数日,追拿了十几名嫌犯,至今仍未找出真凶。
赵溶自见到那具尸体后,足足在府中告病约十来日未曾上朝。再出门时,那人已憔悴不堪,如被抽掉了灵魂一般,终日脸上连半个笑影儿都没有。
他形同槁木般接受了官家的赐婚,与明庭同日举行了婚礼。此后,便终日埋头于公务当中,渐渐在朝中也培植出一班势力,一门心思帮着官家对抗穆王党和怀王党的进攻。
此时,真正的柳心在樊娘和图嘉郡主的照料下已日渐康复,虽然腿是彻底不能走了,只以穆王找人为她特制的轮车代步。但樊娘找到的一剂古方,治好了她脸上的旧疤,使她恢复了曾经的绝色容颜,也算是好事一桩。
图嘉郡主在获得官家的赐婚之后,一下子就收获了官中女眷们的集体艳羡和与睐,那些曾经因她的出身瞧不起她,甚至背地里嫌弃、羞辱她的贵妇人们现下都争相与她交好,奉承,彼此往来比亲姐妹还要热络。
不过已然经过岁月洗礼,长大不少的图嘉,再也不会被她们假情假意的好话所哄骗,她变得能够辩人心、明事理。在见过了建业城中的错综风云后,现下言语谈吐已颇有一派当家主母的气势。
建康侯府的马球会,热热闹闹的在城外举行了大半个月,使五月在不知不觉间就悄悄降临。
这个月中,除了穆王即将大婚之外,朝廷也将迎来至和年间的第一次科举取士与门荫补官,这桩大事,让朝堂中刚刚落定的尘埃,再次扬起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