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祈盼坐A路公交车时会有位置坐,只奢望能有个地方让我挤上来。”
我站在这辆已经挤满了人的公交车中部靠窗的位置看见那群人默默的坚持着咬紧牙关往车上挤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冒出这句话,那一瞬间我有一种奇妙的满足感,甚至都忽略了一直让人苦恼的浑浊的空气和酸软的腿脚,也不再羡慕坐在位置上的人,我只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车门边的人还在努力着,他们用尽一切办法想要攀附住车子任何一切可以攀附的东西,他们不说话,脸上除了吃力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倔强的朝车上挤,有的人已经一只脚踏上了公交车,可是却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放下另一只脚的位置,他的身后围了好几个人,他们都扯住他的衣服,似乎这样就可以被一起带走,多么滑稽搞笑的场景,我默默的想着,完全忘记了车内的自己并好不到哪里去。
我带着同情而怜悯的神色望向那群人,我知道公交车上所有能看到他们的人一定都和我的表情是一样的。
看来这汇聚了越来越多二氧化碳的空气让我们的心灵都扭曲了。
“你们再往里面走一点啊,里面明明还有那么多空间。”终于只踏上一只脚的男人实在受不了了,他涨红了脸,愤怒的看向我们。我心里一慌赶忙扭过头,的确是还有一些空间的,的确是还能再腾出一点点位置让那位愤怒的中年男人把另一只脚放上来的,我心里想着,看向身后的人,只是入目的却是一张张冷漠到底的脸。
“挤不上来不知道坐下一辆车吗?”一脸嫌弃的年轻男孩子低头玩着手机不耐烦的说。
“没看见车上都人贴人了,哪里还有空间让给你。”满脸倦色的女人气愤的说。
“师傅快点开车呀。”戴着眼镜手提公文包的清瘦男人扯着嗓子朝司机吼。
我的同盟们如是说,于是头晕脑胀的我重新看向车外那群人的神色不再是同情而是厌恶。只是似乎他们的队伍又壮大了一些,我甚至看见有新的下班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他的一只脚踏在车上,不敢关门。”司机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听他的声音似乎才刚刚睡醒一样。
此时我才想起我们在这段林荫大道已经逗留了很久很久。
战火彻底激化,车外的人因为一句“师傅快点开车”而深刻意识到他们马上就要被抛弃而即刻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车上的人则因为师傅的话而觉得需要立即把那只脚,那些手狠狠甩开才能不耽误自己回家的时间。
于是一场拉锯战展开了,车外的人拼命往上挤,车上的人死死抵住,两边的人都呲牙咧嘴,把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这场“战役”中,他们用力之大,我竟看见一缕缕白色云烟从每个人的头顶冒出来,那是他们的灵魂,身体在下方拼命战斗,灵魂在上方拼命吐槽,吐槽公司老板,吐槽家庭爱人,吐槽社会不公。
一瞬间齐心协力,一瞬间悲伤弥漫,这滑稽的“战役”竟一时间有了悲壮的色彩。
那只脚终于在支撑了那么久后被硬生生挤了下去。
终于结束了,疲惫的我们欣慰的想,可是真正恐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被挤下去的脚消失不见了,那张愤怒的脸恍若发狂一般,人皮开始掉落,露出凶残的面目,一张两张无数张,因愤怒而变异的人们誓要吃掉我们以泄恨。
前赴后继的丧尸涌向公交车,惊恐的我们拼命要求司机开车,此刻才发现驾驶室空空如也。绝望堵塞灵魂入口,那些漂浮在空中的灵魂再也不用回到身体寄居了,此刻在目睹了惨剧后它们终于得以解放。
我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眼前有无数张放大了的惊恐的崩溃的绝望的大哭的脸朝我靠近,往后往后再往后直至一丝一毫的空隙都没有。
“如果一开始就这样,是不是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变异人种狂笑着说,他笨拙的用腐烂的双手拭去眼角残留的泪水后,狰狞的带着军队朝瑟瑟发抖的我们扑来。
“本站是公交车的终点站,要下车的乘客请在后门做好准备,下车请注意安全。”甜美的声音从广播里幽幽传出,我昏昏欲睡的醒来,看见无数张脸重叠在眼前,梦境与现实依然混淆,我只听得左边的人说:“太挤了,小姑娘都给挤晕了。”
还好,刚刚是噩梦而已,突感幸运之时,听得右边人传来恐怖黯哑的声音说:“原来这里还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