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解”的寓意】
至走廊的路程并不远,穿过观察室,几步就到了。然而幼琳感觉视线在晃荡很久之后,才逐渐稳定。
“幼琳,”靖伊上前扶住了女孩。
“没事,太憋了,消毒水味,”幼琳努力为自己找着借口,“让我自己到楼道透透气。”
靖伊的担忧,尽管他并不想打扰此时的幼琳,显然,女孩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放心,就是透透气。”这消毒水的味道一定存在于记忆的某一个角落,一个有分量的记忆,被沉重的消毒水味覆盖着。
靖伊缓缓地收回双手,看着幼琳踉跄着向走廊摇晃。
夜晚、医院、重症监护室和走廊,与之相对应的是寂静、沉重、压抑和冰冷。空无一人的楼道,难闻的味道与医院独有的寒色相处和谐,加浓了清冷的色彩。角落,一盏白炽灯异常“狰狞”,极致的亮度伴随着“嘶嘶——”的叫嚷,消毒灯幽明的紫光仅能作为它的陪衬。
缓步至走廊的尽头,幼琳轻推开一侧的安全窗,微风顺着狭窄的缝隙钻进走廊,冲淡了压抑的味道,让女孩有了仅存的、一点点的喘息空间,但足够让这娇小恢复些许能量了。借着惨白的灯光,幼琳张开了左手,眉头开始向中心聚集,五粒咖啡豆和一粒灰色的海玻璃安静地躺在手心。五粒咖啡豆从中缝整整齐齐地裂开了,与其说是幼琳不小心攥压的结果,尽管她并不记得,过于整齐的开裂痕迹倒更像送出者有意而为之。
五粒破碎的咖啡豆和那句“不要再到菲尼斯喝咖啡”,在幼琳看来,直到现在,罗曼也并未如他之前许诺的那样,不再将自己主观的意愿强加于他人的行动之上,这只是在幼琳脑中一闪而过的恍惚。更多的,却是灰色的海玻璃和寄存其中的惋惜,自眼角徐徐滑落,虽然这似曾相识的海玻璃并不是深蓝的色彩,让幼琳感到些许诧异。
【与忐忑同行】
“罗曼......刚刚到底说了些什么?”看幼琳稍稍平复,岚影问道。
此时,他们正站在医院大楼外的停车场上,大楼的灯光一格一格,冷冷地印在地面上。
“一会儿观景台来杯桶酿,”就在刚刚,询问结束之后,大概是忧心幼琳着实低落的情绪,靖伊对幼琳轻声低语着。不等幼琳点头,靖伊和岚影的助手就被叫住,解释道,做谈话记录的收尾。幼琳思索着,不知靖伊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我已经和警察说过几遍了,什么都没有……罗曼只说了,在他离开以后,让我不要再到菲尼斯喝咖啡了,仅此而已。”对一再追问的话,幼琳向来感到厌烦,能够完整地回答,也仅仅因为提问者是岚影。
“仅此而已?”岚影的语调,显然对这个回答抱持着怀疑的态度,“就没有……什么东西,之类的?”
“没有!”岚影不合时宜的提问,让幼琳本就低落的心情更加烦闷,她佯装转身,手下意识地抚过裤兜。
“幼琳,今天早先的态度……真是对不起,”岚影摘下了眼镜,轻轻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我并不是针对你的,要知道……”声音如薰衣草园那日一般轻柔,与今晚初见时的冰冷压抑,竟如此不同。反差在幼琳心中,永远都和不安相伴,丝毫不会带来任何良好的印象。
“嗯。”她站在岚影的车旁,谨慎地观察着周围,一切都平静如水,但就是少了些什么,让幼琳忐忑不已。
“我们走吧!”看助手快步向这边走来,岚影说道。
“不麻烦你送我了,靖伊的住处离我的公寓很近,一会儿我请他送我回家就好!”
“幼琳,你现在不适合回自己的公寓,不光是安全问题。在一切平息之前,你先暂时住在我这里。”说着,岚影将车门打开,示意幼琳上车。
“真的不用了,至少我要回公寓取些东西,衣服和一些用品。更何况,我的手机还在靖伊身上。”幼琳摆手,向后退了几步,“你赶快回去吧,我进去等他。”
“我会请警方的女工作人员联系你,帮你整理出所需的生活用品,稍后连同手机一起送到我家。”岚影说着,上前拉住幼琳,想客气地将她请入车中。
“我们已经约好了!”岚影的手,带着不容任何质疑的力度,“是么?那我一会儿联系他,让他不用等了,回去就好!”薰衣草园那柔和的身影,随风散漫的色彩,如今已被禁锢在了紫色的记忆之中。
“可是……”幼琳本不需要忐忑,只需坐进车里,大概她自己也未意识到,自己回望医院大门的频率,和眼中闪现的“异样”目光。
“不用担心他,警察会送他回家的。”岚影说着。
不如来时,甜橙的清香似乎彻底裹住了恐惧和随之而来的消毒水味,将它们抛向远方的深山之中。现在,在这个车厢里,甜橙的气味已经淡去。幼琳才意识到,原来不只是大楼里,即使是医院之外的这里,空气也已弥散着久不褪去的消毒水味。
【会来?不会来?】
“别着急,这个点钟,客人向来不多。”面前的姑娘脖颈上系着漂亮的蝴蝶结,体贴地递上冰毛巾,“一会儿可能会更肿,先用毛巾敷好!你真可以,是怎样的运动让你撞成这样?”她温柔地笑着。
“只是不小心,误撞了门框,”幼琳不是个优秀的撒谎者,“可能是巧劲儿。”
女孩咯咯笑着,“好啦,你先扶着,”向咖啡台走去,“白咖是吗?”
“嗯……”幼琳用毛巾压着胳膊肘,望向窗外。
今天……明明是个晴天啊,但现在……
轻飘的晨曦之歌带着淡淡的蓝调味道,掩盖住了窗外节奏清晰的“滴滴答答”,同样是忧郁的味道,却听不到雨声。而窗外的雨滴也听不到玻璃这边的忧郁,愉快地在窗檐上划着水线,像精致的玻璃丝,荡着加快的步点,瞬间垂落,砸碎了地面一汪晃晃的“镜面”。晶莹的“水晶”,碰碎的水花,瞬间“浮”在玻璃上,缓缓向下延伸着,一滴晶莹,倏然划过,将玻璃“割”成两半,向其他晶莹移动,随后如叶脉般向外铺展开来,真是漫长啊......
白皙的水汽忽然铺满窗面,朦胧逐渐由中心向四角弥散,内侧凝结成点点水滴,一滴滴,聚集着,滚动着……“尝尝味道!”原来是咖啡店的姑娘将咖啡端了过来。
“在等人吗?”屋内橙色的灯光为水滴染上了明亮的色彩,就像甜橙的果汁。
“算是……吧......”橙色让幼琳感到安心。
“这么晚,看来是很重要的人……”女孩将糖包放在咖啡杯的一侧。看幼琳没作回答,就这样静静地看向窗外,女孩继续说着:“也许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会好些,毕竟很晚了!”
“我......没带电话......”
看着幼琳仍用毛巾敷着胳膊肘,和一脸疲倦中略带的郁闷,女孩笑着掏出了手机:“也许,你可以用我的。”
“是啊……但我竟然,没有记下他的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