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前,阿蛮先小心扶了白螭睡回榻间,又恐白螭再生闪失,着法力加持确保无虞之时,方才幽幽回转到了桌前。早先布下的茶水热气尚袅袅,阿蛮却衣袖长挥换了酒水。
“过来,陪我喝。”
天枢星君喜茶恶酒,天庭无仙不知。今儿却也破了例,施施然到桌边一并坐了,酒盏取来便饮,犹豫不见,面色不改,只是登时红了的耳尖里外透着几丝可爱。
“有想问的,今儿一道问了,过时不候。”
阿蛮头也不抬,接连灌酒。说也怪,不过小小一只晶莹琉璃鸡心壶,内里却似装了座酒泉,琼浆源源不断总不见少。
见状,天枢也不再藏着掖着,索性将心间惑处一一道了来。
“倘使未来诸多变化,此时此刻此间此地之事,是第几遭?”
“此间之事,实乃此个现实的首遭。但若论过去你所经此种现实,是为第三度。”
“前两次,何种开端?何等,结局?”
“首遭,变故生在蟠桃宴时。白螭于宴上对你一见倾心,当席开口要王母允了你二人婚事。王母大怒,碍于她东公爱女之身份,便迁怒于你,贬你下凡。白螭自是悄悄追你入凡间。初始她大抵不懂情爱之事,只是相中你这皮囊,却经下凡一劫,你二人在凡间成了真夫妻。恰逢凡间恶蛟作乱,因缘际会,你自愿生祭以救一方苍生,元神俱毁。白螭上天入地寻你不得,最终自毁修为换你入世轮回,却引得昆仑坍塌,天地不复。”
“那,第二度,又如何?”
“知你二人有所牵系,便刻意避开蟠桃盛宴以错开你二人初遇。孰料,太清境你归还三清宝卷时,恰逢东华带着白螭拜见道祖以解未来命数。终究不曾避开相见,白螭更千方百计逗留紫微垣宫痴缠于你。虽说你时时避着,却终难避开白螭心意。后仍有恶蛟于人间作乱,你自愿请命下界除妖,白螭悄悄尾随,阴差阳错害你负伤。又逢你天劫在即,抵挡不过,白螭以身替你挡下九道烈火天雷,元魄粉碎。你立宏誓要收齐白螭散去元魄以助她重修,中间深感回天乏术,便剑走偏锋,取走三清宝卷苦练周天罗经万象法阵,重回你二人初遇之前,哄骗白螭于石精之上刻下她与凤五名号,且立魂咒,妄图封存白螭所有记忆,自个儿依旧落得元神俱灭。此为第二度,亦是此间此时之因。”
天枢听得闷,不待阿蛮提醒,自发取了酒猛灌一番,颈子上都泛了红。
“陆压元君,你,自哪一世而来。”
“眼见并非身为,心动不似形至。这些个因果,于我,不过镜花水月,何来哪世几时之说?”
“这,便是无上道法?”天枢愣愣抬眼望。“不仅是跳脱轮回,永身不毁,更能肆意逡游时空,无拘无束?”
“你所言时空,无非身感之念。你在,时空在。你念,时光流。而我们这些个自混元时便出世的怪物,哪里晓得时空之念?或许,我们便是时空。”
说着道着,阿蛮自个儿先咧嘴笑。
“那所谓周天罗经,不过是太上闲来无聊写的粗显法门,好教你们也偶尔体会下我们这帮老怪物的常态。滑稽的是,到了如今,反成了逆天法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天枢心间咯噔一下,脸色顿变。
“上神方才所言,时空之念并不存于几位身上?”
“昂,没错。”
“那……”天枢堪堪转脸瞥一眼榻上白螭,心间惶恐滋生。“昆仑使……”
“如你所想。”
阿蛮无奈耸肩,认命一般。
“你们所谓三种未来,其间经历一众事,事无巨细,均化了记忆涌入此间白螭元神中。”
顿了顿,仰面长叹。
“未来的天枢星君,自以为穿梭时空便可改变命数,甚至妄图以粗薄法力封住白螭记忆,简直笑话一桩。此刻白螭眼见崩溃,不过是前两番被硬生改写的未来之印悉数扑回,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