酣战二人却只当未闻,视线始终胶着棋盘之上,不为所动。
见久无应声,道童皱皱鼻儿,恨恨哼一声里竟打个响指便不见了踪影,只留天枢托着竹册恭敬立在一旁,静候差遣。
殊不知,那差遣,久也未至。而天枢,不知不觉间已立到熙光熹微。天枢尚不觉有异,倒是座上人恨啧一声,语中多忿愤。
“谨小慎微者,若无他图,定当迂腐!”
“未尝不是恭敬使然。”麻衣老翁,道祖,微微笑言。“光佛,方寸大乱可不是你的教法。”
那玄衣黑发翁,琉璃光佛,此间再哼一气,棋子暂且搁了,人倒又抱了臂膀端坐壁上观。
道祖仍是笑,继而终转了脸来。
“你,是紫微帝座下天枢星君罢?”
天枢作势再拜。
“不敢欺瞒道祖,正是小仙。”
“那,天枢,老朽先问你一问,这周天之上,众仙各司其职,虽有名号差异,实则同谓道法仙君,断无高下之分,是也不是?”
“是。”
“为何你宁可等候多时,也不愿上前告禀此行之意?”
“见二位上神棋意正浓,小仙不欲扰了上仙雅兴。”天枢答得不卑不亢。“再者,小仙今日除此之行并无要事在身,难得近观上神棋路,自是贪留一时,不愿尽早离去。”
一席话,听得道祖抚须施笑,难得,琉璃光佛竟也稍稍缓了脸色。
“这舌儿倒是灿若莲花。”
眼见二人已有停棋之意,天枢便举着竹册稳稳近前一步,恭敬又拜。
“道祖在上,小仙天枢,特奉尊上紫微大帝之嘱,前来送还三清宝册,望道祖鉴收。”
话甫落,天枢直觉迎面似有莫名力道凭空而来,而后身子陡然悬空,回转神时竟已直冲琉璃光佛而去,好似被只无形手狠狠抓了径自撕扯到身前一般。终虽未曾就此撞上光佛,却也近在咫尺处堪堪停了。
饶是如此,三清宝册仍被天枢稳稳托在掌间,不落分毫。
“近了瞧,倒是幅好皮相。可惜,瞳仁儿黑得疏离,地阔又尖削。道是寡淡主,实则无情身。”光佛眯了眼细瞧了片刻,眉峰眼见便皱做一团。“老道,这机缘委实不讨喜。”
“定数未定,光佛也不必气馁。”道祖失笑,继而瞥见桌上棋局,不觉又叹。“只是可惜这盘棋,又要耽搁些许时日了。”
“急什么?既是开了局,势必要好生对战一番方不缺憾。老道,改日再聚。”
“自然。”
说也怪,那琉璃光佛状似告辞,却不见施法离去,反倒于周身渐生华光,宛若琉璃淬火一般。及至华光拢身,光佛身形便眼见透明,不消片刻,竟彻底消散再无影踪,徒留三两光点四下纷飞。
天枢初始瞧得心奇,只是尚未言明。待琉璃光佛彻底消弭之际,登时顿悟,心下惊奇赫然成悲怆。
“琉璃光佛,入灭了?”
却不得回应。
天枢自悲中回转,下意识望去道祖处,这才觉道祖亦是不见踪影,徒留桌上棋子静待收官。知今日再无机缘可见道祖,天枢也不做强求,只将护了多时的三清宝册恭敬置于桌上,继而再度拜谒后,干干脆脆转了身离去。
这一番离去,仍按来时路行进,却每每走一遭便听身后有些微碎裂声。不觉回身望,竟是石阶一级级碎裂开来坠入山涧。见状,天枢不再多停留,径自加快脚步急急下山。
只是未曾料到,会在山门处再遇那清奇道童。
“小天枢,事结了?”
“权且算是。”天枢道,心下却又觉左右难掩古怪。
“你这番,是回九重天赴宴?”
“师尊并未多加嘱托,不出状况,合该去。”
“那你带我一道去玩玩呗。”道童转转眼珠儿,蓦地笑了。“多时憋在这大罗天,无聊得狠了。去见见各个仙家,也好寻个乐子。”
虽不知这道童是何来历,但见他与道祖相处,听言又久居大罗天,想也该是上神之列。如此,天枢便痛快应了。
“若不嫌弃,仙上且随小仙一道走罢。”
“好得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