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入骨,终身难孕。
这是孙碧给出的结论。
平遥药王城嫡传弟子,这结果,不信也得信了。
三天来,靳愁眠一句话也没说过,直到昌黎来人了。
“师姐,师姐,师父来看你了。”邰肖甜甜地说道。
靳愁眠终于有了反应……
“眠儿,叔叔来看你了。”慕容夏来到靳愁眠的床边,明明走的时候是那么神采奕奕,如今却是这般模样,如何叫人不心疼。
“叔叔,你来啦。”靳愁眠想扯出个笑容,不想三天没有说话,嗓子倒是哑了。
“眠儿,身体感觉怎么样?还冷不冷?”
靳愁眠摇了摇头,她其实已经感觉不到冷了。
慕容夏握住靳愁眠的手,又摸了摸身上。
“这么凉,还说不冷,快,把被盖得严实点。”慕容夏笨手笨脚地把眠儿裹紧。
这动作倒还真把靳愁眠逗乐了。
“叔叔,没用的,寒气入体,就是比正常人凉一些的。”
“眠儿,你……受苦了。叔叔定会给你讨个公道。”
靳愁眠摇了摇头。
“叔叔,你这般去讨,也讨不来的。孔遗文一口咬定我是邪魔外道,他是除魔卫道那边的,玄门百家也肯定会站在他那边的。”
“可是,他……”
“叔叔,我不想要公道。我只是想问一件事。您觉得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敛芳兄?”
“嗯。以前,人人都说林月娘应该嫁给慕容夏,而不是靳敛芳。”
“这……都是陈年往事了。”
“是啊,如今我也快及笄了。”
“敛芳兄,和你一样。所修非常道,但行正义事。月娘,终是心悦他了。”
“叔叔,你不认为行鬼道是邪魔外道?”
“玄门魔道争了这么多年。经文本就无所谓好坏,灵气煞气本也没有什么好坏之分,只是修行之道不同罢了。昆仑大战后,玄门魔道便势同水火,敛芳兄觉得,天地万物大同,不应如此非黑即白。”
“是啊,我爹从小就教育我,世间万物皆可修道,本就不应该硬是规定什么是正道,什么是邪道。只要不做坏事,修什么都一样。大家修行都是为了羽化飞升,只是途径不一样罢了,同道殊途而已。”
“你像极了你爹,所以,吃亏的就是你了。”
“没关系,只要还有一个人认同我就够了。还是慕容叔叔好。”
“这点你又像极了你娘,很容易就开心了。”
“叔叔啊,我不想再待在即墨了。”
“好,叔叔带你回昌黎。”
“我也不想回昌黎。”
“这是为何?不回昌黎,那你想去哪里。”
“叔叔,我,想回姑苏了……”
临走前的晚上,靳愁眠一个人提着酒坛子来到了屋顶上,那是旱地王,她从昌黎带来的,一直没舍得喝。
“身体还没好,怎么上来喝酒。不怕风寒吗?”江枫也翻上了屋顶,落座在靳愁眠的背后坐着。他不敢与靳愁眠坐在一起,他不想看到靳愁眠不开心的神情。
“昌黎名产旱地王,要不要来一口。来即墨这么久,我可是从未舍得喝呢。”
靳愁眠将酒坛子递给身后的江枫,江枫仰头便灌了一口。
“咳咳咳,这酒也太烈了些,呛人啊。咳咳咳……”
“看你这窝囊样儿,我可是从小喝到大。”
“你才几岁啊,还是半大的孩子呢。从小喝到大,你几岁开始喝酒的啊。”
“我啊,八岁流浪到了昌黎就喝了。”
“八岁??你那么小就喝这么烈的酒啊。”
“没办法,冬天太冷了,大人总说喝酒暖身。那个时候,我连棉衣都没有,就只能喝酒御寒了。那时候冬天就躲在观音堂村,村口的水井,我经常半夜去偷打水喝。还有村东铁匠铺后院的鸡窝,我还经常去偷鸡蛋吃。”
“……”
“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啊,要说一堆煽情的话来安抚我啊。”
“倒没有,因为我觉得怎样说都不能安抚到你。”
“我倒觉得自己很自在的。进了慕容山庄后,虽然吃得饱,穿的暖,倒还真的不自在了。”
“梅姨管得紧了?”
“梅姨她就从没管过我。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还可以修仙,有好多好玩的法器。”
“法器居然还能拿来玩,也就是你了。”
“当时小啊,也从来没见过。因为仙门法器和我爹用的不一样啊,我爹是邪魔外道啊。”
靳愁眠摇了摇头,拿起酒坛子又灌了一口。
“你少喝,身子还没好呢。”
“没啥了,以后再也喝不上旱地王了。今天就喝个痛快呗。”
“为何?”
“我要回姑苏了,不回昌黎。”
“呵,那离琴川很近啊。怎么想回姑苏了?”
“那日闹的那么厉害,回昌黎,慕容叔叔会顶着很大的压力的。我回姑苏,像我爹一样以焚尸为生,倒也没什么不好。”
二人沉默了一会,江枫忽然开口。
“是因为无错兄吧。”
“……”
“你不愿看他另娶他人,想一个人离开。”
“何必挑开了说,今晚喝酒注定要头疼了。”
“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哪件事。”
“我说娶你那件事。”
“水臣,别说我心不此,这本身就对你不公平,再说,我现在的身体……你可是涉水居士的独子,你不能荒废了前途。”
“你在担心我?”
“我是在担心云梦阁。谁都知道右护法司韶白练就的是纯阳真身,左护法官折别情伤出尘,已是半个出家人了,云梦阁就只有阁主江路一人有一独子可继承云梦阁,那就是你。你娶了我,那不是后继无人了。别说我不同意了,涉水居士也不可能同意的。”
“官叔叔或许会同意的。”
“……”
“当年他为情所困,为的就是你母亲,林月娘。”
“这……唉,我娘怎么惹回来这么多情债啊。我爹该不会头顶一片绿吧。”
“噗,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爹的,怎么可能,你母亲只心属你爹靳敛芳一人,从始至终都是。”
“江水臣,你怎么对我爹娘的事,这么熟悉。”
“当然熟悉了,包括我爹在内,琴川三杰都曾心悦你母亲啊。”
“噗”地一声,靳愁眠喷了一口酒,呛得她眼泪都咳出来了。
“慢点喝,看你这样子。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江枫帮忙拍着靳愁眠。
“放你身上你不惊讶吗?我下巴都要掉了。”
“眠儿,我是认真的。等你及笄,我便在姑苏寒山寺娶你,跟你在姑苏待一辈子。”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江枫,你真的要娶我?”
“真的。”江枫收起了玩笑脸,直视着靳愁眠的眼睛看,那认真的模样,倒着实让靳愁眠心里一动。
“好。我答应你。”
“真的?眠儿你答应我了?”
“嗯。”
“我,我不会在做梦吧。”江枫狠掐了自己一下,疼得他吸了一口气。这才认定自己不是做梦。
江枫一把拉过靳愁眠在怀里,他激动不已,心跳的很快,仿佛只有紧紧抱着靳愁眠,才能感受到真切。
“眠儿,我江枫定不负你。”
房屋下,一袭水蓝色黯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