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验不都是累积起来的嘛,”宫贺笑了一下,说,“整天关在笼子里狮子都会变成狗,你老人家应该不想让我变成狮子狗吧。”
老头没理会宫贺的玩笑,依然脸色凝重地说:“战窟对于一般的修行者来说的确有挺大的吸引力,不过战窟可不光是人跟人决斗的战场,人跟妖跟兽跟什么都有可能,有些战窟甚至只是为了镇压某些东西。
还有,就是每个进入战窟的人没准儿都会成为你的敌人。
你的修为刚有这么一点儿起色,我的意思是不想你一开始就冒这种险。”
“修行之人不是自己找危险就是危险找自己,”宫贺说,“想闯出点儿名堂总有放手一搏的时候。翅膀硬了多扑腾几下没有坏处,总比危险找上门来听天由命的强。”
“多历练历练确实没什么坏处,”老头思索着说,“我在想你过去以后应该怎么展示一下你的修为,你知道你的自身情况比较特殊,不能光凭你红口白牙一说别人就相信你。
到时候你得多组几个人一块进去。
想跟别人一块就得让人知道你的能力不俗。
你要想一个人进去闯我是绝对不会放你的。”
“咱们能派几个人去?”宫贺问。
“如果去的话只有你跟王图两个人,”老头苦笑了一下,说,“咱们这些外门弟子本来就不受待见,不会让咱们多派人的。”
“等过去了我再想办法,”宫贺想了一会,说,“实在不行我就找个不开眼的练练手,我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挺废的,突然参加这种活动,憋着坏心眼的家伙肯定不少。
总会有几个故意找我茬儿的人,反正我不愿意跟耍猴儿一样让人围着看我比划招数。”
老头眉毛一扬,责备道:“你别觉得自己现在有两下子就到处给我惹事,你那些师兄弟当中比你厉害的多得是,有点儿抱负的人哪个不是夹着尾巴做人的。
你一定得给你记着,火候没到就不要轻易树敌。”
宫贺点了点头,咧嘴一笑说:“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老大不小了还能不懂权衡利弊吗?”
“那就好。这几天你自己再好好考虑一下,你非要坚持过去到时候我就依着你。”老头说完脸色立刻舒缓起来,笑道,“今天我高兴,乱七八糟的事儿就此打住一概不谈。”
黄昏时分老头特意准备了一桌酒菜,师徒二人边饮边聊直到深夜。
记忆里老头从来没有这样畅饮过,以前的宫贺多少有些自卑怯懦,在师父面前向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同桌进餐更不敢跟老头对饮。所以老头在酒桌上也不用宫贺去劝,只管自顾自地独斟自酌,兴致也是越喝越高,一张苍老的脸上处处都流露着情不自禁的高兴。
酒酣迷离间又拉着宫贺到小院里唱起里俗小调,夜阑更深毗邻而居的门中弟子也都算识趣,很快周围便响起阵阵伴奏之音,先是有人高声喝止,继之拍门之声大作,最后砖头瓦块飞落满院。
老头劲头十足浑不在意。
宫贺知道老头多年的忧闷需要宣泄,便一直静静地陪在老头身边。
几天过后老头把宫贺和王图叫到跟前,递给每人一封外门主事写的拜谒信件,又交代了一下入派规矩和应对的事项,然后目送着二人离开。
外门弟子多散落于门派四围,货殖耕种以资门派日常开支。
宫贺转到外门随师父负责一个农庄,在距离上与门派不是很远,差不多只有十数里的路程,二人骑着马片刻工夫便到了门前。
门派坐落于一座大山脚下,整个建筑看上去恢宏伟俊,所占面积足有半个村庄,略显古旧的屋墙驳蚀苍零。
石砌大门阔达高广,门上匾额横落“泰华门”三个大字。
云泽州有四宗八派十二门,对于修行者来说最有份量,泰华门便是十二门之一。
此时门前已经围了好几个人,全都站在一张桌子跟前等着核对身份。
坐在桌子后面的人微胖身材,个子不是很高,年龄与宫贺相仿,衣饰较为讲究,神态很是倨傲。
宫贺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他,二人从很小的时候就结下了梁子。
因为宫贺的身份比较特殊,出生不久就被人遗弃在泰华门的门前,当时的他襁褓半裹,裸露在外的身体蒸腾着浓浓的黑焰,一股浑厚的能量缓慢地周身游走,很长时间都没人能够靠近他。
全派上下人人惊骇,不知其是福是祸,后被掌门收为螟蛉义子,视为己出尽心抚育。
那时掌门膝下已有二子,长子姓宫名庆,比宫贺大十岁;二子姓宫名顺,与宫贺同岁。
坐在桌子后面的人正是二子宫顺。
小时候他就是宫贺的跟屁虫,不管宫贺干什么他都必然跟在身后。然而随着年龄渐渐长大,宫贺在修为上始终没有进展,很快就被宫顺甩了下去,因此起初的形象也在宫顺的心里完全崩塌。
自此宫顺就像一个试图挑逗病猫的老鼠,开始有意无意地捉弄和奚落起宫贺。
宫贺因为无法修行心里受到了重挫,在性格上也变得自闭懦弱,任人欺负从来也不敢反抗,越不反抗宫顺欺负得越心安理得,最后宫贺主动请求成为外门弟子。
由于心里的压力久居外门一直不敢出来露面,这次也算是他避世以来头一次出门。
宫顺的修为不低,而且常遭欺凌又在他的心里留下了阴影,虽说现在的宫贺跟这个身体没有任何关系,但是记忆里根深蒂固的忌惮就像一个调皮捣蛋的幽灵,面对宫顺时总有些不大自在。
宫顺接过宫贺的拜谒信件,抬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随后一巴掌把信拍在桌子上,向宫贺身后的王图说:“下一个。”
宫贺没想到宫顺会是这个态度,心里有气又不便发作,捡起信件又递到宫顺面前。宫顺扬手就把信扔了出去,冲着王图厉声说道:“下一个,听到没有?”
王图上前有些嗫嚅道:“宫贺师兄他……”
“这是进战窟明白吗?”宫顺脸色阴沉着说,“不是让你们去看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