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秦雷快要参加中考前的一个月,母亲昭晶艳早早的起床给秦雷准备吃的。前一天下午秦雷独自从学校赶了回来。由于考前为了让每一个人适应考试的节奏,学校按照惯例都会组织一次又一次的临考模拟。身在考场正在模拟的秦雷被老师悄悄的叫了出去。同村的老乡见到秦雷,形色匆匆地告诉他,他的母亲在家突然莫名的晕倒,碰到了头,邻居串门发现后才帮忙送到了村里的医生家。并让他带话给秦雷。听完此话的秦雷着急忙慌地和老师请了假就马不停蹄得往家里赶。
父亲秦万金那段时间一直在外地干活。只有母亲一个人待在家里,不知道此刻母亲情况的秦雷一路上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骑车比平时的速度更快了几倍,生锈的,脚蹬在大力的踩踏下咯吱咯吱地响个不停。
回到家的秦雷看到母亲已经从医生家包扎了头部,自行回到了家里。秦雷向母亲问询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终于放下了悬了半天的心。母亲近来一直身体都不好,秦雷心里知道,只是没想到这次会突然晕倒。虽然昭晶艳一再向儿子解释并无大碍,但是秦雷还是觉着应该让父亲带着母亲去市里医院看看。
早晨还没等秦雷起床,母亲昭晶艳就早早的下厨为秦雷做饭,准备干粮。为的是让秦雷吃完早饭尽快赶回学校。秦雷睡眼惺忪地看到厨房里母亲的身影,抬起头朝着厨房的母亲喊道:“妈,你这么早起来干嘛,我今天不去学校,在家陪陪您!”昭晶艳不时地在厨房里嘟囔几句:“没事,不用你,你一会赶紧吃了饭回学校去!”秦雷一股脑的从床上爬起来,挪到厨房门口。昭晶艳看着满脸忧虑秦雷若无其事的说道:“你不用担心妈,就是天气热,我忙累了没注意休息而已,过俩天就好了!你好好考你的试!过俩天不就该中考了吗,这几天好好调整心理不要想别的事情,妈还等着你的好消息呢!”一边说着还一边忙乎着。
也许秦雷性格中的那份乐观豁达就是继承于母亲昭晶艳,在秦雷的印象里,母亲不管生活中遇到什么困难都没有在秦雷面前表现出来过,相反的总是让秦雷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他知道自己也说不动母亲,只能顺从她的意思。秦雷吃过早饭,在一顿收拾和填装之后又起身回学校了。
其实秦雷每次都很嫌弃母亲把背包塞的满满当当的干粮,倒不是害怕背不动,只是觉得作为一个男孩子,不想在同学面前让别人觉得自己总是太过依赖父母,吃不了苦。但是每次都在母亲的严词厉色下不情愿的背起重重的背包走出家门。虽然也有几次和母亲强烈的争执中赌气扔下背包,空着手回到学校。但每当吃完学校的第一顿饭后,秦雷就后悔了。在余后的日子里,吃不惯学校饭菜的秦雷总是感到饥肠辘辘,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辗转在宿舍狭窄的床铺里回想起母亲烙的葱花饼……
在一次次紧张的临考模拟中,秦雷的成绩稳中求进,终于迎来了三年以来最重要的一天,也是即将改变很多农村孩子人生的一天。毕竟在农村很多孩子如果考不上高中绝大部分会面临就此步入社会并开始打拼的命运。
秦雷怀着满满的自信走进了考场……
考场门外聚集满了每个考生的家长,有很多父母都是从禹城周边农村过来的。甚至有的父母提前一天就住进了离学校不远的小旅馆,等到秦雷的父母赶到以后周边的旅店已经人满为患。秦雷的父亲带来了俩个小马扎,一大早五点就起床和母亲昭晶艳挤上了经过村里仅有的一趟大巴。此刻和母亲找了个稍微不太拥挤的空地,在校门口坐了下来。
卢韦晟的父母也挤在人群中,探头观望。在人流中扫视到了坐在离墙角不远的秦雷父母。卢家举家搬迁到市里居住已经有三个多月,比先前卢韦晟向秦雷提及的计划还是早了些。卢韦晟的父亲卢萧书看到秦万金和昭晶艳,有些喜出望外,赶忙上去和秦雷的父母攀谈起来。
从卢韦晟的父母口中得知,卢韦晟不论考的如何,将来也一定能进入禹城一中上学。个中原因秦雷的父亲秦万金心中明白,也没有直接询问。但是他自己知道,以自己家庭的实力也无法通过其他途径让秦雷能如愿以偿。他更相信自己的儿子有实力能够顺利考到禹城一中。所以此刻的秦万金只能在内心中暗自为正在考场中奋笔疾书的秦雷加油鼓劲。
经历了两天在考场中的奋力拼搏,一切从之前的匆忙杂乱中恢复了平静。接下来就是留给每一个考生内心中的悬念和期盼……
秦雷就像头一次从战场上下来,感觉卸下了浑身沉重的铠甲,身心都变的轻松起来。每天早早的起床自己跑到外面的土埂上放眼眺望着村庄四周遥远的天际。仿佛就能看到自己所期望的未来就近在眼前。
“考上了,考上了……”
秦雷手里攥着录取通知书,一边火急火燎的跑进院子,一边朝着屋里的父母呼喊着。
听到了秦雷的喜报,父亲秦万金和母亲昭晶艳都从屋里出来,看着秦雷手里的录取通知书都迫不及待地冲了上来。父亲拿着录取通知书看了一遍又一遍,久久没有撒手,油然而生的喜悦让本来黝黑的脸颊增添了不少红光。父亲秦万金的眼角噙着闪亮的泪光拉着昭晶艳说道:“你看看,咱儿子考上了,考上了禹城一中!”
母亲一时间更是喜极而泣,父亲秦万金一把拉过秦雷一家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就在一家人还沉浸在无尽的喜悦之中时,母亲瘫倒在了地上……
对于生活在农村的孩子,十年寒窗苦读而换来的一封录取通知书就是改变一生命运的象征。对于家长更是望子成龙的那份寄托迎来的最佳回报。而求学这一途径实实在在的意味着将是农村孩子最好的出路。所以不管是名落孙山还是金榜题名,抑或对家长而言所要承载的那份大喜大悲之力道都是一样的。秦雷的父亲秦万金是家中老大,从小在别人的冷眼和家庭的贫困中长大并成家再到把秦雷抚养成人,他的内心深知生活中所体会到的酸甜苦辣。所以儿子今天的一纸佳音恰好化作甘露洒在父亲秦万金的心田,融化了他多年积攒在心头的苦闷,此刻儿子的意志就是他的意志。母亲昭晶艳同样为着这个家,为了秦雷的成长而呕心沥血。多年地操劳,积劳成疾,终于在得知了秦雷录取的这一兴奋时刻却没能抵得过病痛的折磨而倒下了。
“妈,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妈!妈!”秦雷匍匐在母亲昭晶艳的病床前,哭红着双眼含着泪花依然在不停的呼喊着。这是自母亲病倒被连夜送到禹城人民医院后秦雷说过最多的话。
昭晶艳被送到禹城人民医院后一直没有再清醒过来,父亲秦万金和秦雷在医院里整整熬了一晚上。医院根据情况组织了几位内外科比较专业的医生进行了多次的集中会诊,根据大夫专业的判断秦雷的母亲是突发性颅内出血,由于血管获得血液的脑细胞受到破坏,并且出血压迫周围的神经组织而引起障碍,同时路途中的耽搁,脑部氧气不足导致大脑缺氧,因此陷入重度昏迷。“幸亏到达医院的时间还不是太晚,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后续情况如何还得看进一步观察治疗!”徐为大夫从手术室里出来后当着秦雷和父亲的面交代道。父亲秦万金临出门的时候从家里把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其中包含有秦雷准备入学的学费和生活费。里里外外把医院的各项费用交完后,一分不剩还欠了医院一部分住院费。然而这样的结果也是秦万金当着儿子秦雷的面给徐为大夫跪下后央求下来的。
YC市人民医院算是禹城周边比较好的国立医院,医生大夫的治疗水平在当地的百姓口中算口碑不错的。所以母亲昭晶艳目前能够暂无生命危险也得益于这家医院和医生的及时抢救。秦雷的父亲秦万金握着徐为大夫的双手,感激之情甚是无以言表。
一夜没有合眼和吃东西的秦雷和父亲秦万金虚弱的倚坐在病床前静静地看着昭晶艳憔悴的面容。此刻二人能做的就是照顾和等待,等待昭晶艳醒过来。然而这一等,就等了足足一个月,母亲的病情并没有好转,仍然处于昏迷状态。更糟糕的是大夫说,就目前的情况而言,由于母亲昭晶艳的个人体质问题恢复程度不太乐观,希望家属有个心理准备。
父亲秦万金每天辗转100多公里,来回折返在禹城和圩?之间,一边要照顾母亲昭晶艳一边还要照顾家里。短短俩个月父亲的身体也消瘦了一大圈,秦雷看在眼里,疼在心中。诚然这个时候他知道父亲需要更多的鼓励,他是家里的支柱,他不能再倒下。秦雷默默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自己应该更成熟些,尽管此刻的处境早已超出了他这个年龄段心智该面对和承载的量度范围。但是秦雷咬紧了牙并常常反过来叮嘱父亲,相信母亲昭晶艳很快会醒过来。
那个夏天对秦雷来说本该是幸福的,因为他即将迎来人生的新起点,然而却在尝到甜枣的同时就像上天和自己开了个玩笑,枣核偏偏卡在了自己的喉咙里,一种致命的窒息感让秦雷仿若就此跌入深谷。突然的变故无情地给了秦家痛痛的一击,犹如毒药一般让家里的这俩个男人几乎奄奄一息。挣扎在支离破碎的梦境中不敢相信,也不愿承认这是真的。时间在荏苒中模糊了秦雷和父亲最初的心境,继而混进内心深处的是这种无情灼蚀之下最本质的伤痛。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要承受这样的生活打击……秦雷一次又一次的反问着自己。是不甘,是不服与抗争,是栉风沐雨亦要砥砺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