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两个刑警二队队员正对面的，是一位的老者。
老者头发花白，梳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他的脸上虽然有着被岁月催促出来的痕迹，但皱纹并不十分明显，两颊的面色红润，露出的额头微微舒展，精神头很是不错。
因为长桌的遮挡，施大成只能看到老者的上身穿着。
那是一件黑底紫纹的唐装样式外套，唐装的扣子一路扣到竖起的脖领，衬托着老者本就笔直的腰身，有一种挺拔的感觉，看起来非常的合体。
不像市面上常见的，以丝、缎为主要材质，老者身上所穿着的唐装，颜色比较暗雅，没有反光，应该是那种让人穿起来比较舒适的高档棉麻质地。
施大成还注意到，老者身上唐装的领口、袖口处还有一些不明显的线头外漏，但却并没有劣质的感觉，估么着是纯手工缝制出来的衣服。
嗯，一位身体健康，精神饱满，家境还比较优渥的老人。
……说好的精神状态不好呢？
不靠谱啊，老李。
似乎是察觉到了施大成的打量，原本微闭着双眼休息着的老者，突然抬眼看向了施大成。
不知是不是错觉，老者的目光像是有实质一般，刺痛了施大成双眼，让原本打量着老者的施大成急忙扭开了头。
“队长？你怎么了？”
看见施大成的奇怪表现，老李顺口问了一句。
“唔，没什么。”
揉了揉眼睛，施大成重新看向老者的双眼，确实神光熠熠，但只能说明老者的精神不错，那种刺痛的感觉却没有了。
果然是错觉么。
“施队长。”
“李副队。”
坐着的两名刑警二队队员，回头看见了门口站着的施大成和老李，赶忙起身对着二人打了声招呼。
“没事，你们先下去休息一下吧，队长过来要亲自跟大爷问一些事情。”
老李摆了摆手，直接让两名队员离开了会议室。
接过记录队员留下的笔记本，施大成跟老李坐在了老者的面前，等到两名队员都离开了会议室，从外面关上了门，施大成才开口向老者问话。
“您好，大爷，有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您。”
可能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更亲和一些，施大成的脸上挤出了一个自认为比较亲切的微笑，同时语气也尽量放的平和起来。
“哦，什么问题？”
老者看着眼前这位表情扭曲，说话细声细气的黑脸大汉，脸上淡定的表情没有变化，嘴角却不明显的抽搐了两下。
丝毫不知惊吓到了老者的施大成，看着对方淡定的表情，以为是自己的亲民行为有了效果，脸上的笑容越发的“亲切”起来。
“有关于昨晚的……案件，大爷您有没有看见嫌犯的长相？”
尽管施大成想要更换一些词语，来减少老者的紧张感，但想了想，为了保证问题的明确性，还是没有这样去做。
或许是因为施大成的提问，又或许是因为施大成那张越发狰狞的黑脸，原本淡定的老者眉头一皱，把目光移向了坐在一边闷声不吭的老李，就这么盯着他。
承受着老者目光的老李，原本就低下的头，低得更狠了。
“大爷？您这是？”
看着眼前这位好像有点生气了的老者，施大成感觉自己有些摸不着头脑，又转头看向身旁坐着的，明显有些心虚的老李，施大成觉得自己脑海中的问号更多了。
“老李，你……”
正当施大成想要向老李问些什么的时候，再也承受不住两边压力的老李，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直接打断了施大成的话。
“那什么，队长，我突然想起来，案发现场还有一些重要的线索没有证实，我这就去看看，队长你就在这陪大爷说说话吧。”
老李说完，也不给还在坐着的一老一少留个反应的时间，就这么快步走出的会议室。
“咣！”
看着被顺手带上的会议室木门，施大成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就跟网络上面的那张黑人问号一模一样，一头雾水的他，只能转身看向对面的老者，希望老者能给自己解除疑惑。
“诶。”
看见施大成疑惑的表情，老者叹了一口气，说道：
“明知道你们不信，但我就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啊。”
老者的声音，中正平和，但说出的话，却让施大成眉头一皱。
“不信？”
“是啊。”
老者目光迎向施大成疑惑的眼神，目光平和，没有任何紧张，又或者是心虚的意味。
“当时，那个李副队长问过一遍，我回答了，他不信。”
“刚才在这个会议室，换成了两个警察问我，一边问还一边记录，我又回答了一遍，但是他们也不信我。”
“我虽然是年纪大了，但还不至于老到老眼昏花，疯疯癫癫的程度。”
“他们问过，不信，现在，又换你来问了。”
说完，老者原本长桌之下放在双膝上的手抬了起来，抓起桌面上竖着的黑色不透明水杯，拧开杯盖，举在了嘴边。
轻轻地吹了吹杯子氤氲的热气，老者就这么小口小口的饮着，好像没有了再次开口言语的意愿。
闻着空气中好似中药一般的味道，施大成有点犯难，对面的老爷子明显是犯了脾气，不想跟自己说话了。
要不，自己先翻翻记录？
摸着桌上的笔记本，施大成有点意动，但他的左手刚要翻开纸页，便眉头一皱，停了下来。
老者刚刚说过，做记录的两个队员也是不相信他所说的话的，那么笔记本上的这份记录，恐怕就要跟老者所述口供有些出入了，说不得就跟来时路上的老李一样，给自己灌输一些老者精神状态不好之类的错误信息。
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的施大成，直接推开了手边用来记录的笔记本，他选择重新面对，小口喝着不知是茶水还是中药的老者。
“大爷，常言道：事不过三。”
“对于我队里的人，在面对您的证言时，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我跟您道歉。”
说着，施大成站起来，向老者深深鞠了一躬。
“但是，您是我们到现在为止，唯一一个目睹了整个犯罪现场的目击证人，您的证言对案子，甚至是失踪者家长们而言，意义真的是非常重要。”
“而且这次，如果我也不相信您的证言，那么我发誓，这就是我们对您的最后一次询问，此次过后，刑警二队再也不会打搅到您。”
看着面前深深把腰弯下的施大成，又听见了他话，老者叹息一声，终于合上手中的水杯的杯盖，对着施大成张开了口。
“诶，好吧好吧。”
“就当是为了那个可怜的孩子，我就再说一遍。”
听到老者答应了自己，施大成惊喜地抬起了头。
“谢谢大爷！”
“算了，你先坐吧。”
冲着对自己摆手的老者点了点头，施大成重新坐了下来。
“那么，我就再问您一遍问题。”
“请问大爷，案发当时，您有看见嫌犯的脸吗？”
“嫌犯没有脸。”
“嗯？”
施大成疑惑的看了一眼老者，老者的面上依旧淡定自如，仿佛说出刚刚那句匪夷所思的话不是他一样。
老者没有在意施大成的眼神，打开杯盖，又喝了一口杯中的中药味茶水后，接着说道：
“那个卷走孩子的东西，压根连人都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