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东林党会成为第二个我吗?第二个魏忠贤...”
瞧见那人低垂着头,似在思虑什么,魏忠贤紧接着便就又问上一句。
“不会。”
那人下定决心似的回了二字。
“不会吗?不会就好呢,若是学我,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呢。”
魏忠贤又笑了,没什么含义,就只是单纯的笑着。
“我是俗人,也是个不完整的人,没上过什么学堂,亦没读过什么书,不晓得读书人的脑袋里面儿装了些什么,所以来问问你,你该晓得。既然我得到答案了,便也就早些走了,免得让你一顿数落。”
文渊阁内无灯,因为这存放书籍见不得火。
内里光线便就不好,模模糊糊的,瞧不清此时二人的面色。
“东林人士不会效仿你!”
那人终于还是指着魏忠贤的背,骂出胸中憋着的一口气来。
“是的呢,此前上疏弹劾中也有你吧。那你知道,我为何屠尽了其余人,独留了你?”
屋外射进一缕秋光,映得空气中的灰尘翻卷。
“要杀便杀,我这一条命等你来取!”
读书人有着读书人的傲骨,命无可,志需存。
“只是想让你替我好好看看这大明罢了。”
一卷经帛堕地,绑结的草绳已然腐朽断裂。
“都老了。”
魏忠贤踏过那卷经帛,没有弯腰再次拾起。
双门轻启时,光涌了进来,照得整间屋子都明亮了起来。
......
“走了。”
“嗯。”
肆虎跟在魏忠贤身后,离了文渊阁。
那扫除之人不敢直起眼看向离去二人,直到听不见脚步后,终于才敢从地上爬起,杵着扫帚,一瘸一拐。
......
“皇上立于我等一边,魏老贼大势已去,多久动手?”
三人立于探春桥边,说话之人是工部尚书李养德。
“你觉得你手下那几个人挡得住魏忠贤的几只爪牙?”
一人接了话,并反问道。
李养德没有接话,阴影尚且敌不过,且还有“五虎”依存。
“一步一步来,白棋已经占了优势,便要站稳自己脚跟,不急不急。”
一人望着侍者摆出的残棋,微抿了一口龙井,尔后感叹了一声。
“魏老贼大势已去!”
李养德吼了一声,一片枯叶掉落,落到了残棋上,覆盖住了一方,让下棋人瞧不见全貌来。
“如今棋还未下完,谁人输,谁人赢,尚未有个定数。”
陈殷观棋,心思却未在棋上。
“东林一派该是掌权了。”
朱童蒙望着天。
云跃,日时时隐却,该是下雨的征兆。
“一场秋雨一场凉。”
陈殷说的话让李养德听不明白,所以他先行告退离开。
风过湖面,卷起千层云波,一只红鱼跃出水面,尔后被一只水鸟啄食,停飞到了枝头。
鱼死,鸟活,物竞天择,便是如此。
没有空来的喜,亦没有空来的悲。
......
一日过,日南移,天黑,灯燃起,文华殿里,香炉依旧飘着紫烟,那人也依旧未曾离去。
“皇上,您该就寝了。”
李临鞠着身,缓缓步上前来轻声提醒道。
“无妨,小李子,魏厂公无恙吧。”
着着黄袍那人问到李临。
“天冷了,给厂公送几件狐裘吧。”
“是,皇上。”
李临应声答道。
“小李子,你跟厂公几载了?”
“十二有余。”
“厂公对人那般?”
“厂公待人极好的。”
“哦,是啊,当日若不是厂公,我定无法坐在这个位上。”
崇祯停了笔,因为他瞧见了一只燃着火星的飞蛾。
“......”
李临不敢接此话。
“还是京城外好些,此处像个牢笼。”
这句话,崇祯从未与其余人等言过。
“有些累了,走吧,我们走吧。”
铜炉中的紫烟也淡薄了下来,该是燃得差不多了。
“皇上!”
李临跪在崇祯身后,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多久杀了魏厂公?”
李临哆哆嗦嗦地问了一句。
这句他是替着所有人问的,也替着所有人等待崇祯的回答。
“下雨了,该是休息了。”
雨凉,辇轿停靠在雨中,可依旧未动半分,服饰的太监与侍女也未动,他们是不敢动,等着一人上轿。
“这便是皇上的回答吗?”
再问的这句,是李临内心自己所想问,即使冒着大不逆的险。
“秋是什么季节,旧叶纷落,新芽未出,冬日也该是近了。”
崇祯上了轿,留下了李临一人跪拜在灯火微明的文华殿中。
......
......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饥来食,困则眠,热取凉,寒向火,平常心即是自自然然。一无造作,了无是非取舍,只管行住坐卧,应机接物。”
“陈大人又在吟诗作对了呢。”
卢小二嬉笑说了一句,尔后悻悻走到一旁,剥着脆皮花生吃。
“这脑袋是个好东西。”
楚贺走上前来,戳了戳卢小二的后脑勺。
“没了脑袋还能活?显然,我也有脑袋!”
卢小二不服气众人说他没脑袋,所有他要争个清楚,说个明白。
“该怎么说你好呢,哎。”
楚贺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戚戚然。
“卢小二你小子去招呼客人,莫在这儿唠唠叨叨的,像个老婆子。”
“好好好,我走,留在这儿也听不懂你们说的话,还不如不听。”
“对了,好好走路,莫要飞檐走壁,别以为你有几分脚上功夫便可值得炫耀。”
卢小二这次安安稳稳走的路,没图省事踏墙奔走。
“你说,这儿世界是否是非黑即白的?”
红鼻子老头问道楚贺。
“也许是,也许不是。”
楚贺也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因他自己也想知道个答案。
......
“太爷,去那江南干嘛?”
乞儿啃着一块排骨问道。
“你想去学堂吗?”
穿了身儿破烂衣服的干瘪老头子刮了刮乞儿灰溜溜的鼻尖问道。
“不想。”
乞儿摇了摇头,丢掉了手中那块骨头,尔后吮吸了十根儿小指头。
“你相当大侠吗?”
“想。”
乞儿站起了身子,比划着天地。
“那我们去江南作大侠好不好?”
“好。”
老乞丐牵起了小乞丐,亦踏上了前往江南之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