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州府衙,从外面看着比较简陋,两扇大门的红漆已经斑驳脱落,走进大门,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整体还是非常宽敞,有府衙南谯楼、仪门、正堂、二堂等主体建筑,全部依照府衙标准建筑格局而建,明朝时期的府衙可谓“规模宏敞,面势雄正”,哪怕是地处山区的处州府也不例外。府衙正堂庭院中间立着一块戒石碑,碑上刻有“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可虐,上天难欺”十六个字。左右两侧的吏、户、礼、兵、刑、工等东西六房,檐柱整齐粗壮,配以独特的斗拱,显得格外气派与威严。在庭院里还有两座供办事官吏与百姓等待召见的“息民亭”,这是为避免原告和被告在上堂前打起来,就先把他们分别安置在左右两边的息民亭里。气势恢宏的大堂前有两幅楹联,其中一幅是:“为政戒贪,贪利贪,贪名亦贪,勿骛声华忘政事;养廉惟俭,俭己俭,俭人非俭,还从宽大保廉隅。”李院判抬头一看,这副楹联,明显是新挂上去不久,李院判轻声地读了一遍,忍不住微微点头,看来这位金都指挥使还是很有抱负很有想法的一位青年,官员要律己从严、待人宽容,戒除贪婪的念头,这些都不难理解,难得的是这位金都指挥使认为除了贪求财利是贪之外,贪图名声、沽名钓誉也是贪,看来,这位都指挥使真是给自己下了一个紧箍咒,时时提醒着要做一名好官,要实实在在地为百姓谋事而不是只为博取一个好名声。
“李大人,处州府钱银紧缺,府衙基本未做休整,只是这幅楹联上下官来处州府任职后不久写了挂上去的,为的是时时能提醒警觉自己。”金云飞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向李院判介绍着府衙的一些情况,说话间,来到了大堂。大堂是知府都指挥使发号施令、决讼案件的法堂,也是开读诏旨和举行重大庆典的地方。案台上的梨木盒里装着知府大印,大堂上方悬挂着“明镜高悬”的匾额。背景是一幅“海水朝日图”,这象征官员“清如海水明似朝日”的风骨。穿过大堂,来到后面的二堂,这里是知府都指挥使初审案件、商议判决意见和处理不宜公开审理的案件之所。背景墙上挂着处州辖区地图是“处州一府六县舆图”。穿过二堂即是金都指挥使的住处,位于府衙的最北端,很明显,这里比前面的大厅大堂简朴多了,虽说有个后花园,但也只是种着几棵树,院子的一角还被辟出一块地,被竹篱笆围了起来,里面竟然种着些蔬菜。很多府衙的花园被打造得清幽精致,有些布政使、都指挥使极尽能事,在自己的后花园里弄些假山,亭台楼阁,甚是奢靡,李院判见到这样清新朴素的的府衙,心中一方面是欣慰,另一方面,也有些隐隐的担忧,唯恐这位金都指挥使沽名钓誉,弄虚作假啊。
一圈下来,整个府衙简朴而不失气势,处处透露着这位金都指挥使的理想和抱负。
进入后院,金云飞引着着李院判一家走向饭厅。李福、李刚在进入府衙时就被引至后院。
落座后,李院判坐着主位上,右侧是金都指挥使和他的夫人李氏,左侧是李夫人,再过来是李渊生一家四口。简单介绍后,接风洗尘宴就在喝酒中开始了,杯来盏往间,金都指挥使绝口不提官场上的人和事,只说着处州府的奇人异事,引得饭桌上的一伙人,不管老小都哈哈大笑,尤其是金都指挥使那一口带着安徽口音的处州话,配上那动作,强调,让人忍俊不禁,什么饭桌礼仪统统丢在了脑后,连李夫人也忘记之前说过要装病的话,不知不觉中,酒过三巡,每个人都喝了不少,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剑南春等,但这土烧的自酿酒后劲十足,除了俩孩子,其他饭桌上的每一位都清楚着呢,看看时间差不多,李院判提出了告辞,金云飞作猛然想起状地说道:“李大人回乡,处州府别的没什么,就是院子多,这次下官挑着环境优雅,地段方便的院子进行了简单的收拾,李大人您回来了,正好帮下官一个忙,顺便着帮忙看一下这个院子,这里就作为李大人在处州的落脚处。”金云飞一脸诚恳地说道:“李大人,请,离府衙不过几步路,一盏茶的功夫可走个来回了。”
“金大人,老夫在处州府有个老房子,虽然说不上多大,跟富丽堂皇也沾不上边,但胜在周围都是老邻居,这人呐,一上年纪就容易多愁善感,喜欢回忆,所以啊,金大人的这个院子怕是落不了我的眼哦。”说着,李院判故意拍拍金云飞的肩膀,继续说道:“在乡下也有一个老房子,老夫感谢金大人的一片好心,不过,这院子老夫实在是不需要,多谢金大人的盛情款待,老夫就此别过。”李院判面向金云飞,拱手作揖道。
早知道李院判会拒绝,但金云飞还是趁着喝了几杯酒壮胆说了院子这个事情,一来试探李院判是否如传闻中那般清正廉洁、刚正不阿,二来也试探出李院判回乡后的落脚点和以后生活趣向,方便公关联络,毕竟,他身后站着的可是三朝宰相商辂大人。
金云飞懂事地未做任何劝说,还拱手作揖道:“是下官唐突了,还望李大人不要介意。”
说着,金云飞跟随李院判走出后院,一行人在客套中挥手作别。李院判一家并未在城里落脚,而是连夜赶回乡下。
月光下,三辆马车在昏暗的灯光指引下,不紧不慢地走着。
处州府庆元县的一个小村庄,张石匠家在这个村子的东面,山脚下的农家小院,今晚,这座农家小院内亮起了昏黄的灯光,透出窗户,那么亮,那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