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阳光正好,自是围猎的好时节。四周拉起了蓝白的帷幕,各处都是敲鼓鸣锣之声,野兽都被聚集在一处。
穿着胡衫锦靴的贵族子弟都候在营帐中,饮酒赋诗。凡是家中稍有权势的都搭起自家的帐篷,自不可比拟宁王府家的气派,当是自降一级的。
闲闲无事的贵族公子或是串到隔壁帐里,邀主人赋诗一首,或行酒令、或踏胡旋舞。总之热闹非凡。而贵族娘子都戴着幂篱,姣好的容颜身段都隐于罗纱之中。
帐外有数不清的汗血宝马,金丝笼里关着黄皮绿眸的猞猁、花豹。旁边站着深眸碧眼的豹奴。还有急不可耐的黑毛猎犬,吠个不停。
楚攸宁平日喜静,本不好骑马打猎,却耐不过伍娘子的一说二劝,便也跟着来了。可没多久,就被薛家小娘邀到自个帐里去了。
“你瞧,你薛妹妹理都没理你,你还对她天天惦记。”柳依依打趣地说道。
“你一天不羞我,都睡不安稳是吧?”
柳依依掩面笑出了声。
“一会我得到姑姑家的三郎帐上,问候一声。你是随我一同前往,还是留在帐内?”
“大哥哥走了,你也走了,光留下我一人,好没意思。”
到了韦家的帐里,坐上有一玉树临风的美公子正喝着酒,两旁尽是侍酒的胡姬。
“三郎近日可好?”
“这不是攸宇吗,刚正说着我得去你帐上叨扰一番,不想你先来了。”
这是韦家三郎,韦应天。文昌右相韦侍的曾孙,出身京兆韦氏逍遥公房,街坊中尽流传着他的风流韵事。
“今光你一人吗?”楚攸宇问道。
“小妹梦之也来了,大抵是同别家的娘子们家长里短去了。这位是?”韦应天看向柳依依说道。
“这是前月马球会上萧家十一郎的胞弟,萧十二郎,同他说了今日的围猎,兴致盎然,便邀他一同前往。”
柳依依向韦应天行了一个叉手礼,韦应天还礼,没有多言。
“二郎莫不同我吃杯酒?”
“我怕待会吃昏了酒,拿不稳弓了,又被三郎夺了头筹。”
“竟不说这些的,你前月马球赛上不就大放异彩,引得无数小娘子的芳心雀跃。”
“那次不过是沾了薛家小娘子的光,不值得提的。”
“你这样子,莫不是对薛家小娘子暗许芳心?不过她模样身段确是拔尖的,更别说她家中的显赫,你同她本是竹马之交。日后若是成了相公府里的姑爷,可别忘了愚弟。”
柳依依一听这话,不由得急上心头,想看看楚攸宇如何反应。
“三郎说笑了,当今虽说是开明盛世,可契丹、突厥如豺狼虎豹,窥视着大唐疆土。士无统帅之将,溃如泥沙。若攸宇有一夫当关之才,必要效仿孔明六出祁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哪还有什么男欢女爱、儿女情长。”
“二郎精忠报国之志,真叫我自愧不如,待我为你歌罢一曲,”说着便豪饮起来,仰天唱到:“可怜白雪曲,未遇知音人。恓惶戎旅下,蹉跎淮海滨。涧树含朝雨,山鸟哢馀春。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
楚攸宇也吟唱道:“愿得此身长报国,一生常为国家忧。”接着也将递到手边的酒一饮而尽。
柳依依见他二人的家国情怀,不由得百感交集。也附和道:“初月如弓未上弦,分明挂在碧霄边。时人莫道蛾眉小,三五团圆照满天。”说毕也饮了一杯。
韦应天不由得拍手叫好。
“敢情,萧十二郎也是知音。果真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楚攸宇知韦应天阅人无数,怕看出了破绽,便赶忙说道:“我看几个帐里的人都出来了,想是万事俱备。那就不再叨扰,告辞了。”
“等会儿,你我二人须得在马背上分出个高下来。”说着韦应天便将他二人送出帐去。
柳依依和楚攸宇跨上马去,空中盘旋的鹰、枭乌压压的一片,众人都摩拳擦掌,等着宁王帐内的号角声,便可策马直入。
打到大雁禽鸟一类可领下赏,狐狸狡兔一类受中赏,而猎到麋鹿虎熊一类自然是受上赏。帷内所获野兽尽归猎者所有,但不可捕杀待哺的幼兽和怀孕的母兽。
柳依依骑在栗色的三花马上,背负镶蓝宝石牛皮箭壶,挎着轻便的竹弓,腰上配着蛇鳞绿纹的波斯匕首。楚攸宇则腰上挂着黑鞘金丝攒的宝刀,手持裹貂毛的牛角弓。
柳依依问道:“你往后果真是要去了那蛮荒之地。”
楚攸宇许久没有说话,骑在马上。
“我先祖曾是开国功臣,官至右武侯大将军。阿爷匡扶正统,还唐归李。上国柱,官左武卫大将军。我平日虽看着威风,在陛下身旁讨了个千牛卫的美差,但也不过是是受了楚家的恩惠,万不是我的本事。吟诗作赋我万是比不上攸宁哥的,自持弓马娴熟。只求有朝一日有了机遇,好在沙尘上搏杀一番,好不痛快。”
柳依依见他平日都没个正形儿的,却有这般志向,便说道:“你若是去了边疆,我便日日为你念经祈福,保佑你报国凯旋。”
正说着,号角声就响彻了云霄,楚攸宇张狂地笑着,说道:“你还是为你求个好夫君吧!”接着一勒马,便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