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宸伸手拉开桔梗花花纹的窗帘，清晨六点多的天空尚未亮透，远处雾霭朦朦胧胧地遮掩着，窗外洁白的花瓣落满星点般朝露。
侍应生将餐车推进来，动作迅速布置好餐桌，随后恭敬地弯腰，退了出去。
顾景宸看着床上装睡的某人，一时之间恍惚击中了他，他回忆起他们最初交往的第二天，她也是这样的故作仍在梦中。
当时的他从窗台采下不知名白花鲜嫩的根茎，亲手别在她的耳畔，日光越过光洁的玻璃窗，吻住她的微红的脸颊。
那是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但昔日是因腼腆和羞涩，现今却因陌生与戒备。
顾景宸并不否认黑暗在侵蚀他的内心，极端的渴望让他面部扭曲，额前的青筋微微凸出，他转身背对着她。
哪怕她现在闭合着双眼，他也不想让她直面他狰狞的模样。
窗口徐徐吹来一股风，带着潮湿的水汽，混沌的大脑得以一丝清醒，顾景宸耗尽全力将全盘托出的冲动压制下来。
现在不行。
至少现在还不行。
顾景宸收拾好心情，坐在餐椅上，用调侃的口吻道：“还睡得话，早饭就没有了哟。”
呃……
顾景宸应该没有发现吧？不是她说，这种第二天一睁眼就和异性在同一个房间疑似酒后乱.性情况，未免也太狗血恶俗了吧？
如果男友来查岗，那分分钟就是捉.奸现场啊。
白若溪内心叫苦不迭。
“任何一个人睡眠状态下，眼珠子都不会在眼皮底下乱转的。”
顾景宸不咸不淡声音传来，白若溪掀开被子，认命地爬起床，正打算装作若无其事路过餐厅去洗漱，目光掠过男人宝石蓝丝绸睡衣，领子开得极低，大片锁骨袒露在外，冷白色肌肤在此衬托下格外色气。
她突兀想起某个网友的沙雕评论：有些男人表面上穿着睡衣，实则露得比什么都多，还不知道想勾.引谁呢。
尽管白若溪依照身体情况，很明白咋天什么也没发生，此时却也忍不住迟疑的问一句：“我们咋天应该没做，对吧？”
顾景宸慢条斯理抿了口牛奶，猩红的舌尖舔过薄唇，“如果你想有，我也不介意。”
“我们现在就可以补。”
“不了不了。”
白若溪对此反应是立马摇头加摆手，麻利地滚进卫生间洗漱，心里边暗暗吐槽，这顾景宸传闻和现实简直是天泥之别。
天生就像活在黑白默声电影的人，无论是合作伙伴还是死敌仇家，谁都难得他一个笑颜，寡淡若水，惜字如金。
白衬衫纽扣永远一丝不苟扣到最上，西装三件套万年不变一个款式配色，宴会从不带女伴，也没有情人和伴侣，典型的禁欲派主义。
屁啦。
既然如此，门外那个骚话连篇的人是谁啊？
慢吞吞地洗漱好，战战兢兢的吃完早饭，顾景宸一手托着下巴，似乎不经意间道：“本来咋晚没想你喝的，结果没料到你那么猛，居然打算一口闷，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出声。”
“作为补偿，不如我送你回去？”
白若溪原想说不用，刚对上男人笑吟吟的表情，忍不住头皮发麻，想着反正也不会再见，自暴自弃道：“成。”
*
“见完老情人，还真是神采奕奕啊。”
钟霆烨慵懒地半倚自家吧台，他一双桃花眼长得极好，眼眸一转波光滟潋，映着眼角那颗殷红如血的泪痣，手上戴着枚象征不婚的银戒，十足十风流贵公子作派。
顾景宸看着发小这副模样，瞬间火冒三丈，他坐下软椅，眼神幽深。
“如果不是你一年到头把炮楼当家，我想我也至于被人捷足先登，趁虚而入吧？”
“我管天管地，难不成还管人家姑娘谈恋爱不成？”钟霆烨顶着宁景宸刀子似冷冽的目光，不由停了话头，他双手摊开，无奈耸耸肩，“OK，我知道你从不喜欢听别人为过错解释。”
“作为赔罪礼，你要的资料。”
钟霆烨拿起手侧的平板，点亮屏幕后递给顾景宸，随即走向吧台后被分割成无数个小格子的酒柜。
“威士忌还是伏特加？”
顾景宸和钟霆烨打小相识，至今少说二十年，哪会听不懂这厮暗喻，威士忌性烈灼喉，追求一时淋漓尽致，而伏特加入喉绵软，长情如涓涓细流。
这是拐着弯问他对那位态度呢。
顾景宸快速浏览着白若溪身边人的资料，视线也不转地讽刺道：“这么三八，转行当狗仔不好吗？不过我看你张小白脸也当不来风吹雨淋天天蹲点的狗仔，赶紧包装下出道，炒作自己绯闻岂不是更好。”
“把自己料卖自己，一举两得。”
虽然问项只有威士忌和伏特加，但钟霆烨还是选了顾景宸平日里最爱喝那款红酒，自酒杯架中抽出两个高脚杯。
随着“啵”的一声，酒塞被钟霆烨取下，他缓缓倾斜酒瓶，酒液倾泻而出，落入杯底。
“说话那么毒，对她一如既往维护呢。”
顾景宸伸手接过他递来的酒杯，修长白皙的手指微曲，捏住酒杯纤细的脚跟，漫不经心地晃了晃。
宝红色液体攀上杯壁，而又缓缓滑下，留下一道模糊暧昧的红。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钟霆烨想换话题的时候，才开口道：“……伏特加。”
钟霆烨本来不过随口一问，却不料得到了个出乎意料的答复，他的双眼“锃”地亮了，折射出一种名为八卦的光芒。
顾景宸不动声色地往椅背躲了躲。
“在我印象中你是第一次对女人采取怀柔政策吧？真的被迷的神魂颠倒了？”
顾景宸不予置否，他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性感的喉结微滚。
“还记得年少时你常挂在嘴边的那句酸话吗？”
钟霆烨和顾景宸读书那会儿，钟霆烨被勒令不许爆光家世，美曰其名体会普通人家的艰难，那时他在众人的眼里就是宁景宸的小跟班，收到的十封情书里十一封都是托他转交给顾景宸的。
以至于钟霆烨为了把妹，那可是千辛万苦，历尽磨难，情书没少写，背过的情话更是数不胜数，然而这些在顾景宸眼里都是不入流的酸话。
对此钟霆烨只能表示饱汉不知饿汉饥。
“……哪句？”
顾景宸把酒杯放在吧台上，勾起一抹戏谑的笑，看着他意味深长道：“和你在一起就是，庸常到不凡的时刻。”
随后独自扬长而去，钟霆烨很快反应过来，“卧.槽，这种情话别对我说啊，恶心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了。”
“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