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行宇真人的出现救了韩陆两人一命,可因为孟天星的几句挤兑的话,又陷入了危险之中,不过看行宇真人的表情,似乎胸有成竹,想来不会坑害自己最喜爱的徒孙。
“怎么赌法?”孟天星知道没那么容易,心里也有些准备,并不意外。
“当年三丰祖师曾经当众传功,然后让弟子迎敌,作为武当后人,自然倾慕不已,少不得要效仿一下。而你们三人都受了点内伤,调息一下,我现在舞一套剑法,传于所有人,而后你们再继续过招。我赌我的徒孙学完剑法后,能在你手下走上五招,你若能五招之内打败他们,自然任你处理,如若不然,你可就要白跑一趟啦。”行宇真人很是淡然,想来对于自己教徒弟的能力和韩识荆学习的能力都有十分的信心。
对于孟天星这类高手来说,胜负往往就在一招之间,莫说五招,便是打斗超过三招的也极其罕见,更何况方才一战,已经摸透了韩陆二人处门路,已然胸有成竹。因而孟天星并未放在心上,自负天资极高,无论行宇真人传授的武功有多高明,只要他在场旁观,就一定能够想出破解之道,自然能在五招之内获胜。
“小姑娘你过来,我有些话想问问你。”看着当年收的门外弟子如今也有了自己的传人,行宇真人很是高兴。
“晚辈陆九九拜见真人。”看了场中情景,陆九九自然猜出这老者就是当初传授师傅武功的人,看他眼神中闪烁的欣慰,心中也是颇为触动。
“你是她的女儿还是徒弟啊?”
“晚辈自两岁时父亲去世,母亲因为逃难不方便把我带在身边,便将我托付给师傅抚养成人,传授武艺。”
“也是个命苦的孩子。你师傅她近来可好?当年传功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已经数十年了啊!她这几十年里武功可有进益啊?”
“师祖放心。师傅她隐居多年,不理江湖纷争,自然心情平和,道法精进。”一听行宇真人承认当年的传承故事,陆九九知道眼前的老人不会对自己不管不顾,不由得心头一热,千般言语梗在喉头,只好化作这一句师祖放心。
“莫怕,师祖对你们有信心。师祖近日悟出了一套双手剑法,传与你和沧风,一人使一剑必能更加灵活,抵挡这老小子自然不在话下。”行宇真人轻捋长须,自信满满,从身边的小道童手中接过两柄长剑,漫步到场中。
“诸位就一起看一起学吧,老道有教无类。”
话音一落,行宇真人步踏天罡,双手斜错,正手持剑,缓缓起舞。虽说是一套双手剑法,可若是细看也能发现这套剑法取自六十四卦,两把剑各守一半,由两人分别使出更加合适。
眼看师祖传功,韩陆二人自是看的如痴如醉,沉迷于领悟剑招真谛之中。而璇行内心却是复杂许多。要知道当年行宇真人开山收徒的时候,从他们师兄弟三人中只选了老幺璇空一人,平日里对掌教璇清师兄也是多有指点,可对自己却从不放在心上,总是以天资有限为借口,不愿有所教授。璇行从未信服过行宇师叔的判断,可碍于师叔的威望,也不敢当面指摘什么,只好咽下这颗苦果,将这份不平埋在心中数十年。
可今日看师叔当众传功,发现自己竟然只能领悟个皮毛,始终无法触及到这套剑法的精髓。想到师叔对于韩识荆的信心,方才明白当真是自己的武学天资有限,即便得到行宇真人的亲自传授,只怕也很难有更高的境界。转念一想,若不是自己得不到名师指导,眼界狭窄,又怎会只有如此普通的领悟力,要是行宇真人能亲自指导,未必不会有一飞冲天之日,也不用终日埋头在武当俗务之中,劳心劳力只为了门内的一点点话语权。终究是积压在心中的愤恨占了上风,璇行彻底放弃了对自己天赋的怀疑,将全部怨恨都宣泄在了行宇真人的偏心中,若不是今日情势危急,只怕也要当场发作。
剑法精妙,落在武当弟子眼中自然尽数转为崇拜之情,可落在孟天星眼中却是极为恐怖。原来这双手剑法,表面上是依照六十四卦运转,实则其中步法方位均暗含针对他的钩法的意味。可怕的是,这种针对并不是专门对上他的招法,而是对上了他的许多出招习惯,即便他想出破解招法,可由于往日练功出招时的习惯已经深入骨子里,一时间难以改变,仍然会为这剑法所制。尚未动手,孟天星心中已经萌生怯意,只好思索变招之法,寄希望于韩识荆未必能够理解个中奥妙,而自己稍后又能想出一些怪招来破解剑法,同时强行遏制住自己的出招习惯,避免中招。
不消一炷香的时间,行宇真人便把这套剑法使完了,众人也方如梦初醒,韩陆二人则在继续回味这剑法中的奥秘。
“你们可看明白了吗?”
“弟子愚钝,尚有一处不明。”韩识荆有些惭愧,可关系到身家性命,也只好出言求教。
“不要看我的剑,要看我的脚。”毕竟朝夕相处十余年,经常代自己徒弟隔代指点的行宇真人自然能猜到韩识荆想问的到底是什么,一语点出关键。
韩识荆恍然大悟,想通了这最后一个关节后,于整套剑法的领悟上一马平川,再无凝滞。而孟天星这边,因为时间仓促,加之韩识荆的领悟对他的心理压力,堪堪想到两招新的钩法能够破解新学剑招,心中不禁一凛,忧虑之意也浮上额头,挤出一道川字形的皱纹。
“孟老前辈,可愿下场一试我这新学剑法?”韩识荆看出孟天星脸色不渝,料想他心中对胜负也有些担忧,又怎会放过这个打乱他心神的机会,毫不忌讳地出言挑衅。
“小家伙有了靠山就敢挺直腰杆了,未免有些自大了吧。”
话音一落,场中三人再度摆开架势,准备重新一决高下。与刚才不同的是,这时的韩陆二人,得行宇的指点,即使是起手势也显出一幅相辅相依的架势。看到这幅场景,武当一众弟子为之一振,信心大增,又怕喝彩之声有所影响,只好屏息凝神,认真观看。
“前辈请进招吧。可莫要堕了面子啊。”韩识荆轻声笑道。
“小子如此猖狂。”猜到韩识荆的意图是要激怒自己,孟天星内心更加冷静通明,定下计策,先装出一副狂怒不已的表情,迷惑对手,手底下也以进手招式为主,令韩陆二人以为自己已经愤怒下失去理智,全凭本能行动,而后再出奇招制胜。
只见场中双剑对双钩,钩法凶狠凌厉,杀伐之气有如实质,攻得招招夺命;剑法谨慎绵长,拖延之意倒也明显,守得密不透风。转眼间两招过去了,孟天星却始终无法攻进韩陆两人周身一尺的远的剑圈,几番用计,想要调虎离山分开二人,也因为对方谨守门户的缘故未能成功。
韩识荆见两人配合默契,几乎与对手战成平手,心中也是颇为自豪,脸上笑意更浓,忍不住出言调笑:“晚辈剑法初学,尚有瑕疵,孟老前辈可否出言指点一二!”
看到场内缠斗成这般模样,场外之人却是三般模样。一众弟子见沧风两人如此厉害,不禁流露出羡慕与崇拜之情;行宇真人则是不住点头,对两个徒孙的领悟能力颇为满意;璇行反倒紧锁眉头,想到沧风此战之后门内声望必然大涨,将来争夺下一任掌教的位置肯定会给自己徒弟带来阻碍,心中颇为郁闷。
“休要得意忘形!”孟天星暗骂道。
察觉到对手的松懈之意,孟天星感觉此刻便是最佳时机,当即变招,双手钩法互换,黑色的寂灭钩一改往日阴毒招式,变得大开大阖,而白色的天启钩反倒继承的阴狠招法,小处辗转腾挪。
这一手着实打了韩陆两人一个措手不及,剑圈险些失守,好在陆九九心思细密,时刻提防,才堪堪守住这一变招。
夺回了先机,孟天星毫不放松,跟着又进了一手方才想出的怪招,背对太阳高高跃起,自上而下攻向韩陆两人,似乎是照抄了方才韩识荆所使的招法。众人到此情此景,不禁莞尔,料想韩陆两人应该能轻易看破此招。
可孟天星苦思许久的招法并不单纯是照抄,还隐着后手,竟然是借着同样的招式诱使韩识荆出手反击,才会露出破绽,留待最后一手反攻。
先前滴水不漏的防守令韩识荆有些放松,看到孟天星效法自己的招式,心生嘲弄,也没细想,便要扑上去迎敌。
然而陆九九为人谨慎,在孟天星刚一跃起的时刻便感到强烈的危机,右臂运劲,强拉着韩识荆向后连退了数丈,硬生生地躲开的孟天星的攻势,自然也不会再有露出破绽的机会了。
“也罢也罢。”招法一被看穿,五招已经过去了四招,孟天星自知已经再没有机会赢得这个赌局,叹了口气,盘算了一下,行宇真人在场,不好撕破脸皮,若是惹急了对方,以自己久战疲惫之身,绝对难以抵挡,无奈之下,只好认命放弃。
“今日是你们运气好,你等好自为之,来日再会吧。”孟天星收起双钩,扭头就走,实在不愿在这武当山多呆片刻,生怕行宇真人反悔,要把自己留下。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强敌已退,韩陆二人欣喜不已,转身朝着行宇真人拜了一拜:“多谢师祖。”
“甚好甚好。你们不负众望,力退强敌,老道士甚感欣慰。沧和,你带陆姑娘去休息。沧风,你随我来,我们许久不见,好好叙叙旧。”
“是,师叔祖。”沧和拱了拱手,带着陆九九离开了广场,到殿后厢房歇息了。其余人也在璇行的带领下各自离开。
行宇真人与韩识荆一前一后,回到后山闭关的小棚中。韩识荆一如往常地先为师祖煮了一盏茶,跪在师祖身前,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说说看,此番下山有什么收获啊。有你师傅的消息吗?”行宇真人结果茶,问了一句。
“师祖,此番徐州城内的蒋府命案只怕当真与师傅有关。”韩识荆将连日来的一番见闻都说与行宇真人听了。
“你是说璇空他不仅加入什么文火香会,还屠杀不会武功的平头百姓,甚至可能牵扯到谋反的事情?”
“师祖,以我推断,师傅想来是曾经受人恩惠,为了报恩才加入文火香会的。以师傅的个性,名利对他而言都毫无诱惑力,定然不是为了功名利禄才掺和到这趟浑水当中的。”
“不错,我自己调教的徒弟我清楚,璇空性情温和,不与人争,就是太过念旧,多半是纠结于往日情分,才会违背本性,犯此大恶。可惜他往日道心通明,若是专心苦修,必能有所大成;如今这些事情必然令他道心蒙尘,他日怕是难以再有进益了。”一想到自己的徒弟日后的修为可能止步不前,行宇真人不由地心中一痛。
“师祖,难道您就不关心一下蒋府那十数条人命吗?师傅他纵有千般理由,如此视人命如草芥的行为,实在令人难以容忍。”
“嗯,你说的不错,确实是师祖失礼了。终究是人命大过天的啊。将来你见到你师傅了,你好好问问他,问他这般做可还想过自己是武当弟子,是我的弟子。”行宇真人意识到自己失言,赶忙道歉。至于让韩识荆去问璇空,自然不单纯是用言语去询问了。
“师祖放心,沧风一定把师傅安然带回武当,交由师祖处置。”
“也罢。说完你师傅,我们说说这个一嗔吧。你对他有什么看法?”
“以弟子所见,一嗔大师性如烈火,嫉恶如仇,应该。。。应该算是个好人吧。”
“嗯,你说的不错。一嗔本是少林弟子,私自下山,入大内偷取武功秘籍,还因此酿成大祸,累及他师兄。后来销声匿迹十余年,想来也是有所悔过的。不过你还是多看着点他,毕竟他曾经在西湖之战伤人无数,下手狠辣,难保日后不出乱子。”
“谢师祖指点。此外,沧风有一事想问师祖。”
“你是想问那个小姑娘的事情?”
“不错,陆姑娘身负武当武功,似乎还与师祖有关,更何况日前陆姑娘曾经助我脱困,弟子十分好奇了。”
“原来如此,这事情要追溯到几十年前了,那时候她的师傅都还只是个小姑娘。当年你师祖喜好自由,但是因为天赋较高,得你太师祖垂青,甚至想把掌教之位传给你师祖。而当年师兄对我极好,我不忍夺他的掌教之位,所以找了个机会离开武当山,四处游玩,意外就认识了那时陆姑娘的师傅。”
“师祖看她天赋极高,就忍不住爱才之心,传她武功了?倒也是段佳话。”
“不错,我看她根骨奇佳,又性子恬淡,所以就传了她一套剑法和点穴功夫。而她本身也出身武林世家,有家传武功,糅合在一起就有了独特的棒法,当年也曾闯出点名堂呢。”
“师祖为何如此随意地的就将本派武功传于他人?岂不是违反了门规?”
“你这孩子,何必如此执着于门规。在师祖看来,武学之道,只有撇开门户之见,相互切磋,相互指点,博采众长,才能真正的有所进益;若是敝帚自珍,各门派的武学水平只会停步不前,只怕要不了几十年,整个江湖也就没几个有真才实学的了。”
韩识荆默然不语,一时间确实难以接受这般想法。以往的教导中,各门各派都对自家的武功视如珍宝,绝不肯轻易外泄,即便如武当这般门规宽松的门派,也绝不允许私自教授他人武功。可今日又一次见识到师祖的通天修为,韩识荆似乎有些明白师祖的武学修为进益之快的原因了。
“原来如此,多谢师祖指点,弟子铭记于心。今日若非师祖出马,弟子只怕要交代在这里了。”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学了这套剑法就能在孟天星那个老怪物手下撑过五回合吧?”
“可他今日明明就半路放弃,显然是知道无法取胜,才选择离去的呀?这难道不都是师祖传功的功劳吗?”
“你错了。若是平日切磋,自然是看谁强谁弱;可到了生死相搏之际,胜负皆在场外。今日孟天星会走,全是因为我在场给他的压力,他没能沉着应对,显得有些急躁,加上新传武功时,我针对他以往的出招习惯,特意增加了许多有意针对他的小动作,逼得他无法自由施展,束手束脚,所以才无所获。”
“那以师祖来看,日后再遇上他,弟子当如何应对?”
“以你之能,想来不出三年,便能在他手下安然逃脱;不出五年,必能独立与他打个平手。”看着自己精心锤炼出的艺术品,行宇真人眼光流转,很是欣慰。
“师祖谬赞了。”得到行宇真人的夸奖,韩识荆甚是开心。师傅璇空颇为严厉,少有夸奖,又时常下山而去,平日里多是师祖行宇教授武功,也是训诫多嘉奖少。
“只不过以师祖所见,最近江湖上会有一场大风暴,你最好还是下山去看看,一来你能开阔开阔眼界,二来远离武当山也好保全自己。山上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什么,你璇行师叔闹不出什么风浪来。”
“师祖何出此言?”
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欲知所说风暴为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