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茶几边上的陈泽豪，眼睛里流露出了赤裸裸的威胁。而陈旭无奈的眼神，让这种虚张声势的威胁仅仅维持了一秒就瓦解消融了。
翻了翻自己的口袋，一盒烟只抽了一根，就已经齐根折断了。
“mmp，你闲的没事顶我兜干嘛？”一边骂着，陈泽豪挑了两根比较完整的烟搓了起来。
“你那盒是个什么破烟，十块钱的吧？老子玉溪都让你给打折了。”虽然起不了身，不过陈旭还是不介意用各种言语谩骂刚才施暴的凶手。尽管，他忘记了他也是互相施暴的一方，而且一身赘肉的陈泽豪吃的亏也不少。
抹了抹额角的血，陈泽豪终于完成了接烟的工作。
“啪嗒。”一支血迹斑斑的烟落在了陈旭身上，余光里勉强可以看得见，接口的地方为了防止漏气，还被陈泽豪用口水稍微粘了一下。
“你特么......老子手都快被你打断了，点着了敬给我你能死啊？”
“除了爹妈老婆岳父母，老子只敬死人。”
尽管这么说着，陈泽豪还是把嘴里刚点着的烟塞进了陈旭嘴里，顺便把他扶了起来，重新点燃了他身上那根烟抽着。
“你说你。”紧咬着烟的牙齿传来了一阵阵酸痛，而疼痛又刺激了口腔的唾液，将陈旭的话硬生生堵了回去。
“我怎么着？”陈泽豪貌似无所谓的蹲在墙边，就像下午放学后堵学生的小混混一样满脸的不屑。不过额角不断留下来的血和时不时龇牙咧嘴的鬼畜表情，暴露了他忍痛的艰难。
“问话好好问，动特么手干什么?”艰难的吸着没法从嘴上取下来的烟，陈旭还是不依不饶的骂着。
“你自己嘴硬不说话，把老子惹毛了你还找我要答案？”
“你特么神经了吧。”
“我憋屈，好好的生活被一帮不知道哪来的孙子破坏成这样，老子憋屈！”最后几个字在陈泽豪口中拔了几个调门，尖锐的在这间地下室里回荡。
“我也憋屈啊，谁不憋屈啊，哈哈。”陈旭闭上了眼睛，几滴泪水，也不知是不是被烟熏到，缓缓地从他的眼角滴了下来。
地下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没记错的话，爆炸之前，你在休假吧。”过了一会儿，一句话缓缓地从陈泽豪口中飘了出来。
陈旭的嘴唇微微停滞了一下，随后开始了剧烈的抖动。
“呸。”抽了一半的烟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陈泽豪看着他的动作，却没有什么反应。
“嗯，我跟你说过，我准备结婚了。这次回去，就是和我爸妈谈论婚事。”陈旭的声音在嘴唇剧烈的抽搐下，逐渐的趋于平静。
而这种平静，给陈泽豪带来的是一种不祥的预感。然而，这种预感没过多久，就从陈旭接下来的话中得到了证明。
“我杀了他们。”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陈旭摸了摸鼻子。这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透着森森的寒意，以及无尽的绝望与虚弱。
陈泽豪艰难的站起身，走过去拍了拍旭爷的肩膀。
地上掉着那包玉溪，他缓缓地捡起那包烟，又坐在了旭爷的旁边。
“我想，那种情况下，我也会做跟你一样的选择。”说着话，一对站在窗前的身影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搓烟这活，我可熟了。你这包烟，不算浪费。”
接过陈泽豪刚接好的烟，烟身上还是一样的血迹斑斑，看了看，陈旭叹了一口气。
“她也走了，空难。”
煤油打火机茁壮地火苗照亮了陈旭的脸，满脸的灰尘和血迹中，两道泪痕显得格外明显。
“算了，不提了，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平淡的话语，又从陈旭的口中弥漫了出来，混杂着烟雾，飘散在了房间里。
“你呢？你的情况怎么样？”
“能怎么样？”一丝自嘲的笑出现在了陈泽豪的脸上，烟雾随着他的嘴唇上下喷吐，均匀的飘散开了。
“全都失联了，生死不明。”
“失联总比死在面前强得多了，好歹你还有个念想。”
“这两天，我眼前总有幻觉。”
“什么幻觉？”
“我看到她们，就在我眼前挣扎哭泣。而就在我伸手的前一秒，那些丧尸就抓住了她们。”烟的断口处，一大块烟灰夹杂着火星掉在了陈泽豪的手上，但他却像没感受到温度一样，只是简单的用手掸去了那些灰尘。
地下室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烛火，随着烟雾的弥漫，和它们交织在一起，欢快的抖动。
蜡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
黑暗笼罩着这间狭小的地下室，而里面坐着的两个人早已忘记了时间。
“差不多该吃晚饭了吧。”陈泽豪熟悉的嗓音从陈旭的耳边响起。
微弱的荧光在黑暗中闪烁了一下。
“六点了，该吃饭了。”陈旭淡淡的说道。
“想吃什么？火锅还是泡面？”
“老子嘴里的伤口被你扯开了，你大爷的。”
“那还挺好，刚好火锅没了。”
一点火星点燃了打火机的棉线，火光里，陈泽豪蹲在一个被打斗波及的纸箱前翻腾着碾碎了的食物。
“嘴破了，就积点口德。吃点清淡的，对你有好处。”陈泽豪转身递给了陈旭几样食物。
陈旭接过那几样东西，看了看。
西红柿鸡蛋面，泡椒竹笋，香辣海带丝还有几包酱香小鱼干。
“你丫故意的吧，给我这么多辣的东西。”陈旭一脸的无奈，将杂七杂八的食物丢在了一边。
“辣的东西你不会用水泡着洗洗再吃？”
“行吧......”
三根蜡烛，将整间屋子照得灯火通明。
自热包的加热速率很快，排气孔里水蒸气“噗噗”的冒着，把两个人的脸也包裹在了里面。
不过这种另类的水蒸气嫩肤，这两个人是没心情去享受的。他们各自都有心事，而且都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对方。
捧着从水里捞出来的面碗，陈旭慢慢的开口了。
“其实，我来找你还真是有事。”
“你就是欠揍吧，让你说你不说，被打了一顿才开始说。”
“你别打岔，这件事，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分析。而且，实在是有点乱。”
一边吃着面，陈旭一边给陈泽豪讲述起了几天前发生的事。
三月二十七日 15：32
爆炸发生前五分钟，从自己的内部手机上，陈旭得知了即将有大规模的化学武器袭击要发生在自己这里。而且上级领导要求，每一个休假期间的军官都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地方武装部，由他们派专门的运载工具返回所属部队。
接到消息后，陈旭迅速安顿了自己的父母，让他们在家里躲避好，做好受袭防护的准备。然后，他就拿着一个网上买的简易防毒面具下了楼。
下楼途中，一边给自己的朋友们发着短信，一边跟自己女朋友联系的时候，他发现了街道上紧急调来的警察已经开始疏散行人，一辆极度可疑的面包车，就停在离自己家不远的十字路口。警察们则在通过喇叭，对着那辆突然停在红灯下的面包车进行喊话。
不过陈旭没什么心情看警察处理紧急事件，刚刚结束和女友同事的通话，他迅速在地下室找到了一个破旧的棉被将自己裹了起来，然后戴好了防毒面具。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给陈泽豪将近十个手机号中的最后一个发出了一条短信。
一分钟后，在听到一声巨响和受到微弱冲击波的震荡后，陈旭却发现，这个爆炸的强度，远远的低于了他的预期。
按照消息来看，这是一次预谋已久并且极度有组织的全国范围内的化学爆炸袭击。
但是这种爆炸强度，基本上也就是大礼花燃爆事故的那种程度。自己连里配给步兵的迫击炮的威力，恐怕都比这种爆炸强个两三倍。
陈旭一脸懵逼的将自己从棉被里扯了出来，然后怀着犹疑不定的心情赶紧打开了单元门，出去查看附近的情况。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是，街上的四处逃窜的行人并没有因为爆炸而受到太大的直接伤害，甚至那辆可疑的车辆也只是车门变形，在交通灯下慢慢的散发着黑色的烟雾。
不过，烟雾之中依稀可以看得见两个姿势扭曲的人影，似乎就是本次事件的凶手。
由于距离太近，三名警察和路过的群众被冲击波撞飞在地上。不过，由于爆炸威力太弱，没有任何人员伤亡。
不仅仅是陈旭，街上的警察似乎也因为这么低强度的爆炸而感到有些出乎意料，他们一边让慌乱的群众不要靠近路口，一边组织了两名装备齐全的干警上前查看。
低强度的爆炸，让不少群众也放下了心，甚至陈旭还在人群中看到了几个拿着手机录像拍照的。
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想要通过一次近距离地爆炸现场拍摄，让自己在网上能以死里逃生的名义火上一把。更有甚者，看到了戴着猪鼻子防毒面具的陈旭，远远的指着这里的方向跟自己身边的朋友调笑。
但是，这种从爆炸中侥幸逃脱的轻松感还没能坚持一分钟，异变就发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