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纪小旋,你告诉我,朋友是什么样子的?”隔着玻璃窗,龙逸凝规规矩矩坐在位置上,这也是不得已的,毕竟双手已经被手铐铐住。
纪旋看着那个似乎还没明白这件事有多严重的女孩,指关节捏的咔咔直响。
龙逸凝盯着他轻轻抽搐着的嘴角,忽然笑起来,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对他说:“其实,朋友这种东西都自己想像出来的,人和人之间只不过就是遇见了说两句而已。”
“那我为什么会来这里看你?”纪旋心里一股怒火窜上窜下,面前这个家伙欠揍的脸更是让他火大。
龙逸凝没再说话,呆呆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我会死吗?”
“不会!”纪旋站起身,吓的龙逸凝的身子忍不住往后倾,仰着头看着他的脸,嘴角还是带着那傻傻的笑容。
“纪小旋,很高兴认识你,回去好好准备高考吧!”龙逸凝站起身,淡淡地留下一句话就被带走了。
高三(2)班的教室如往常一样,打闹的打闹,聊天的聊天,睡觉的睡觉,并未因出了个杀人犯同学而有所改变,变了的只是班上少了个人,也没多大影响。
祝绮琦的旁边坐着一个正在认真看书的女生,这曾经是龙逸凝的位置。
因为两个人上课讲话,班主任把她们调开,祝绮琦在班主任面前哭了一节课,讲了一大堆理由,她们又重新做回了同桌。
这次已经没了机会,班上不用再给她留位置,就算到高考结束,或者这个班里的学生大学毕业,结婚生子,龙逸凝都不可能在其中了。
“苗苗,等等我!”祝绮琦见黎苗苗出了教室,喊了一声就追了出去。
黎苗苗是龙逸凝的好朋友,教室外的走廊上,和一个女生一起经过的女孩看了一眼二班的教室,又继续往前走,她是卓灵,是龙逸凝高一时的同学,两个人关系很好。
“苗苗,有什么消息吗?”卓灵见祝绮琦和黎苗苗走在前面,急忙追上去。
“还没有……”黎苗苗有气无力地答了一声,无奈地看了一眼往教室这边来的纪旋,她知道,不会有好消息,而她,也不可能再见到那张欠揍的脸上课的时候转过来朝她挖鼻孔。
城南中学,这个坐落在K市东南角的中学连续三年出了高考状元,不仅本市的学生渴望进这里学习,外市的学生也凭高出对本市招生线的二十分挤进了这个学校。
班主任在为龙逸凝叹息的时候,已经从校长那里接过了转学生的资料,把教室后排的空位安排了出去。
纪旋回了教室,愣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呆。
“喂!三节课没来,你干嘛去了?”林帆从外面回来,满头大汗,撩起衣角就擦额头上的汗珠。
“没,睡过头了。”纪旋打开复习资料,悠悠说:“为了考个大学,不容易呀!学习到半夜,睡眠严重不足。”
“少睡一点好,你看那一只龙,现在进去了,睡眠足的都上不了天了。”林帆拿起杯子去饮水机那里灌满水,走过来又说:“什么时候去看看她吧!”
“上次不是去看过了吗?”纪旋不耐烦地合上书,又翻开了一套模拟卷。
“她这种心理扭曲的人应该多受到些关心,不然会更扭曲的,等她回来了,准往死里搅和我们。”林帆一口气喝了半杯水,满足地打了个嗝。
“你觉得她会回来吗?”纪旋低着头,目光呆呆地盯着试卷上的题。
林凡放下水杯,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不知道,□□的臭屁虫不在,感觉整体素质都提高了。”
又是那个三口人的家里,现在应该说是两个人的家,毕竟另外那个家伙,什么时候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陆筱连哭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瘫倒在床上两天了,店里的生意由龙凌珵照顾着,虽然有些不放心,但是自己现在已经没精力再去管这些。
“姑姑,感觉好些了吗?”侄女在外面敲了敲门,没人应,用力推了推,门开了,屋里没有人。
陆筱为女儿的事操碎了心,几近崩溃的她还是强撑起身子来到了女儿面前。
“妈,回去吧!不需要做多余的事,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就睡觉,好吗?”龙逸凝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出去把躺在医院里还没死的那个男人一板砖拍死。
陆筱看着女儿消瘦了些的脸,顿时又泪如雨下,两只手捂着脸不停地发抖。
龙逸凝不得不承认,她后悔了,只是她后悔的是不该把事情办的婆婆妈妈,她应该再狠一些,到时候说不定不会拖这么久。
“逸凝,医院的检测报告出来了,你的病情比之前严重了。”唐一也来了,她轻轻拍了拍陆筱的肩膀,又定定地看着玻璃窗那边的那个女孩。
“医生,我去杀人了,快报警吧!”
那个下午,刚出院两天的龙逸凝又出现在她面前,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奶油蛋糕,站在门口那块阳光里傻笑。
唐一的眼睛恍惚了一下,被外面的警笛猛地拉了回来,跟那天看着这个女孩被拷上手铐带走时的声音一样,让她感觉像是一场梦一样。
“医生,可以麻烦你把我妈妈送到我家店里一下吗?”龙逸凝笑着,小小的嘴巴里露出了乳白色的牙齿。
“嗯!你在里面好好忏悔。”唐一应了一声,俯身扶起陆筱就出了警局。
龙逸凝跟着女警察回了那小小的囚室,跟在市精神病院的房间没多大差别,就是小了些,没有小院,门是所有样式的门里通风效果最好的。
“忏悔?”龙逸凝仰着头看着屋顶掉到半空里的那只蜘蛛,面无表情,一直到那只蜘蛛落到自己的鼻子上,她才掐断那根蛛丝。
噗的一声,那只蜘蛛在她的脚底变成了薄款的压缩版,她看了一眼,把脚挪到了一边。
唐一回到精神病院,父亲已经在她的办公室等着她。
“父亲?”唐一见父亲盯着书架上的那个早已过期的奶油蛋糕,全身的神经立即蹦紧,不安和焦躁传遍全身。
“龙逸凝的事不要插手了。”唐老院长背对着她,一副老花镜已经滑到鼻梁上。
“就像当年放弃母亲一样吗?”唐一看着父亲整齐地朝后梳的花发,一股压抑了十多年的怨恨汹涌而上,又被她活生生堵在了胸口。
老院长转过身,不屑地说:“就一小孩子,会有多少事?”
“爸!”唐一喊了他一声,看着父亲坚决的神情,把乞求的话语咽下,开口说:“我一定会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的。”
“别到时候来求我帮忙就好了。”老院长留下一句话就径直走出去,只留下她一个人在原地愣愣出神。
书架上的奶油蛋糕融化了,但是依稀还能看清上面写着“生日快乐”的字样,唐一走过去,把被揭开的塑料罩子重新罩了上去。
唐一从包里取出了龙逸凝送她的那个小本子,一直随身带着,却一直被冷落在包包的角落里。
等再翻开,上面多了一行字,是平静被打破的那天的那句话。
我将死去,待我重生。
唐一一直没弄清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问龙逸凝,也得不到一个认真的答案。
就在这时,纪旋敲响了她的办公室的门。
“什么事?”
唐一被吓了一跳,朝门外看去,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站在门口。
本该是一幅很温暖的画面,却因他们的目的而染上了说不清的哀愁。
祝绮琦刚开口就泪如雨下,纪旋替她把话说完,静静地等着唐一说话。
唐一看着桌上他们带来的那精美的首饰盒,凝神想了一会儿,耳边不断回响着那天龙逸凝来时毫无波澜的话语。
思来想去,她把首饰盒子打开,一对亮闪闪的耳环,无奈地笑道:“我会把它交给逸凝的。”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可能的结果谁都能想到。
三个孩子刚走,唐一如失去提线一样的木偶颓然倒在了椅子里。
影子被夕阳拉的越来越长,屋子里的光线也慢慢地柔和下来,忽然地上有人影经过,停在了她的办公室门口。
“抱歉,我已经下班了。请到一楼找值班医生,好吗?”唐一扶着额头,慢慢转过身,看清来的人,动作停留在了原地。
男子走到她的书桌前,把那个白色本子拿起来,翻了翻,无奈地笑了起来,说:“一一,被这家伙折腾的够呛了吧?”
唐一僵硬地站起身,说:“嗯!弄的我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还是第一次说这样的丧气话呢!”
“凌北前辈都没有办法,我怎么能有办法呢?”
“我这种一开始就败下阵来的人怎么能当你的前辈呢?”
唐一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本子上的字发呆。
“她想死,你看不出来吗?”
“为什么?”
“因为她不想活了。”
凌北的问题和回答一样,唐一没有再追问,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愣愣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