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旪想搬出去,哪都无所谓,只要不和那两个整天打他主意的老头住一起。
“娃儿,你看我!”
白胡子孟谞拿着一柄剑,在院子里花样炫技,“怎么样?”
亦旪提着水桶,面无表情的经过他。
“好看,华丽,很高兴你能花时间为我展示。”其实他一招一式都没关注。
孟谞满面红光,仿佛被亦旪认可是件了不得的事。他走近亦旪,就听到。
“如果你能把墙角那些柴劈完,我会更高兴。”
“……”不得了,他堂堂宰辅,居然有人让他去劈柴!
接着他又听到:“我一高兴,就有更多的时间看你舞剑,这样你也高兴了。”
刚要暴起的宰辅大人就这样熄了火气,提了剑就往墙角走,挥起,突然间顿住。自己为什么要听他的?不过他说的好有道理哦,劈吧!
年过七旬但在仍能在朝堂上舌战群臣且战无不胜的孟谞,就这样被一个不出十六的少年给忽悠了……事后孟谞回想起来,总会哀叹,谁让他爱才,特别是像亦旪这样的纯粹炼体呢。
……
晚上祁三回来,闻见饭菜的香味,不知为何,今天格外的馋人。
“今天的饭菜怎么这么香!”
亦旪但笑不语,孟谞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角落。
弈国宰辅亲手劈的柴出来烧的饭菜,能不香吗?
见没人回应他,祁三也不自讨没趣,转出去净手。
“我晚上要多吃一点!”好不容易挨到祁三出去,孟谞蹭到亦旪身旁讲着条件。
“好。”再怎么着也不能委屈宰辅,不过他劈的柴均匀平整,确实好用。
亦旪似乎又找到一个修行的好处……打住,这深山老林的,修为再高还不是得和祁老头待在这?
这么一想,似乎又没有必要了。
晚膳亦旪没吃多少,收拾完碗筷就离了小院。
他要去后山,泡温泉。八改这两天跟孟谞挺合得来,只要他不下山,八改就黏着他。祁三在吃味,亦旪看了几眼就走了。
他得尽快洗净身上的污浊,且不想让他们知道。
亦旪喝了化掉金丹的那碗水,现在起作用了,用膳时他便觉得身上黏糊糊的,难受的紧。祁三问过他怎么了,他只说出了汗,待会去泡温泉。
……
山上夜里雾气重,亦旪还是准确的找到了位置。他明确知道身上的衣物已经脏的不能穿了,幸亏他拿有几件来换。
今晚的月色挺美,根本用不着打灯。月光穿过叶隙洒在亦旪的脸庞,形成光斑,映着他的肌肤白如银粟。
亦旪学着祁三的样子,闭眼,盘腿坐在池中央。水线在胸膛以上,使得他露出脖子和头部,树影摇曳,光斑也在亦旪俊美的脸庞上游走,似一双柔和的手,在抚摸着他。亦旪睁眼,看着顶上的月光,不禁喃喃。
“母亲……亦儿想你了……我到底该不该……”
他的母亲是个十分温柔的女人,说话从来都是温声细语,模样也是极好的。母亲原也是商贾人家的小姐,后来家道中落,在北上寻亲途中与家人走散,是洛老太爷走商时从山贼手里救下的。后来老太爷见她可怜,模样也好,就许给长子做妾,再后来就生下了他。母亲从不苛待下人,主母也是个好的,家里得了什么好东西,也不忘他们一份,母亲会挑几样出来给他,剩下的都给下人分了去,如此,与家里人相处还算和谐,即便那些人只是看在钱财的份上。
母亲走后,他就不怎么出门了,主母好虽好,终究不是自己生母,她的好,也仅限于饿不着他,冻不着他,其他一概不管,就是她的两个儿子比较讨厌,妄自尊大,他做庶子时没少被欺负。他也不说也不怨,因为没有人会在乎他。
还不等他回忆完,池边灌木丛发出了声响。
“谁?”
亦旪并不着急起来,他感觉的到,对方没有恶意。
亦旪听着那诡异的声音,心里发怵,谁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偷看别人沐浴,难道来的不是人?
“出来!”
那边灌木丛悉悉索索的响,这厢亦旪已经穿好了衣物,裹上了外袍,他轻缓地走向那边。悉索的声音戛然而止,亦旪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静下来的灌木丛又开始悉悉索索,从顶上窜出两撮……毛?
亦旪不再犹豫,走过去攥住白毛,提溜一下给拔出来,意外的很轻松,那小东西死死挣扎着,“放开兔子!”。
一只……兔子?
“你,会说话?”亦旪面瘫的脸上情绪不明,心里却是汹涌澎湃。娘诶,儿子被一只会说话的兔子给看光了!
正在挣扎的兔子愣住了,四肢僵硬。它说话了,完了完了,它在这个凡人面前说话了,说人话了……
“可能……额是你听错了吧。”说完它就用短小的前肢捂住三瓣嘴,完了完了,这下彻底没救了。
“有意思,一只会说话的兔子。”
亦旪提着它的耳朵,抬高到他眼睛的高度,悬空晃了晃,“说,看到了多少?”
“诶?”兔子瞪着红红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凡人。
“说实话我就放了你。”
真的?
兔子也不知道凡人的话可信不可信,反正它也没看见多少。
“就,两个点点,红红的……”
“好看吗?”
兔子回味起方才香艳的画面,情不自禁道:“好看。”
“呵。”亦旪眼神变得阴冷,一动不动地盯着它,看得它差点炸毛。
昊天老爷,凡人好可怕,兔兔要回家……
就在它以为这个凡人要杀兔灭口时,他又问:“你公的母的?”
“公的,公的!”这下它反应极快,还挺直小肚子让亦旪确定。
亦旪眼里的嫌弃显而易见。兔子又懵了,咋回事?公的也不高兴?显然再精怪的兔子也无法理解亦旪的想法。他守身如玉十六年,在今日却被一只兔子给看光,还是只公的,这么一想,亦旪就有些恨恨的。
“你吃过烤兔子吗?会说话的那种!”
……
亦旪回去时,祁三正和孟谞划拳:“你一口啊,我一口,谁不喝谁就是狗,他一口啊,她一口……”
丝毫不顾形象。
孟谞显然划不赢祁三,被灌了不知道多少酒,看到门口的亦旪就像看到救星一般。
“小娃儿,快来快来。咦!兔子!”
祁三一听有兔子,也不划拳了,凑到亦旪跟前去,:“好肥的一只。”
被提着的兔子乖乖的,萌萌的,只有亦旪知道这都是假象,方才它还差点咬了他。
“小娃儿,你要做夜宵啊?恰巧老夫饿了,多放点胡椒粉哦。”
亦旪明显感受到兔子在颤抖,可它不能说话,因为亦旪在来的路上威胁过它。
“不行!这兔子这么可爱,怎么能烤!”
这是祁三说的。二人一兔齐齐看向他。亦旪有些惊讶,这不像祁老头会说出来的话。兔子就比较激动了。
对对对,兔子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子!然而下一秒,他绝望了,因为祁三说。
“我觉得煮汤比较好!”
全场寂静……
亦旪看着也差不多了,晃了晃兔子,“不是吃的,是用来养的。”
“养肥点再吃?可他已经够肥了!”孟谞尽量收着哈喇子,到嘴的兔子可不能跑掉啊!
好了,知道这两个老头已经燃起了对兔肉的食用欲。
“想都别想,它,是我的。”亦旪把兔子抱进怀里,紧紧圈着。
那一瞬间,亦旪在兔子心里的形象升华了。
不等两个老头回话,亦旪就带着兔子回到他房里,将兔子放在桌案上,它自己像人一样地坐在桌子上。亦旪听过它说话,见到这个场景也就不吃惊了。
“方才你也看到了,他们想吃你。”
兔子点头,那两个老头比身边这个家伙还要可怕,他们身上有一种威胁的气息,虽然藏的很好,但它还是感受到了。兔子不喜欢。
“所以你要乖乖的待在我身边,今晚你要是敢出这个门,明天,哦不,立马会被拿去下酒。”
“明白?”
兔子频频点头:“明白明白!兔子就在这,哪也不去。”
亦旪满意了,正准备宽衣就寝时,又折了回来,“还没问你为什么会在那。”平时都没见过。
“因为你很干净很香啊!”兔子不假思索道,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它确实是被亦旪身上的味道吸引而来,非常具有诱惑力却很淡,只不过它在之前就待在那附近,所以闻到了。
亦旪沉着眸子。难道是因为那颗金丹?金丹被吸收,从而排出他体内的污浊,更进一步的净化炼体。这个可以解释,但是香,从何而来?药香,不大可能。
“我怎么闻不到?”亦旪问它。
“你自然是闻不到的,”兔子昂着脑,“每个人身上都会有一种独特的味道。”
“体味?”
“……不是,你听我说完。像外面那两个老头,他们身上就给兔子一种威胁的味道,兔子非常不喜欢,你就不一样了,你的味道非常干净,兔子非常喜欢,而且你很香!”
又是这个。亦旪懒得去了解了,蹬掉鞋子就钻进被窝。
“像你这样的,会说人话的动物,山里有多少?”
“像兔子这样会说话的可不多!”兔子骄傲地晃着耳朵,“花姑姑,龟太爷,小麻花,鸟姐姐,树精爷爷还有它的孙子小树,还有大猴小猴,还有……”
兔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亦旪默不作声。在它松口气时,他问:“七姑姑是什么?”
“花姑姑是一条活了五百年的大花蟒。”
“小麻花呢?”
“是一只喜鹊,不过它的花色比较杂,所以叫它小麻花。对了,龟太爷是一只活了千年的老龟哦!”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说它自己。
“那你呢?”
兔子嘿嘿一笑,羞愧的拿爪子揉了揉眼,“兔子只活了十五年。”
亦旪莫名地松了口气,而后又觉得自己很幼稚,居然跟一只兔子比年纪,但知道它不比自己大后,还是有些雀跃。
“但是,但是兔子吃了人参精!”
所以早早开智,以至于它会蹲在这里跟他沟通。
“你们……都是妖?”他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算是吧。”兔子想起来,凡人对他们这种不可解释的生物存在,都称之为妖怪,可它确确实实是一只兔子,只是咬了一口人参精而已,不是龟太爷、花姑姑那样是长年累月汲取灵气自然开智的。
得到回答的亦旪很快入睡,梦里,他梦到自己坐在森林王座上,率领动物们一统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