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个村子，亦旪。”
洛亦旪抬眼，前头有炊烟升起，应该是村户在生火煮饭，“去看看，讨杯水喝。”
“好。”
……
很破旧的村子里，零零散散有着几户人家，亦旪估摸着，这里的村民不超过二十人。
“老爷子，”他走近头一家草屋，屋外坐着一个约莫七旬的老爷子。
“老爷子，可否在此讨杯水喝？”亦旪压低身子，“我可付钿钱。”
老爷子睁开混浊的眼，起身去提了桶来，“想喝，自己提。”
亦旪看了一瞬，弯腰拾起，反倒是大饼又哆嗦起来，“亦旪，兔子不舒服，难受……”
？
亦旪本能地去看那个老人。佝偻的脊背，枯黄而皱巴的皮肤，稀拉的头发白色占多数，和他师父祁三相比，可谓天差地别。
这样一个人，有什么可怕之处？
亦旪提着水桶站立，一动不动。在这时，老头说话了。
“少年莫不是想在我这儿吃顿饭？”老看对他，笑得有些诡异。
“老爷子贵姓？此又为何地？”洛亦旪丢开水桶，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无牵无挂，无名无姓。你来的这地儿嘛……自然是，有来无回地！”
早早察觉异常的洛亦旪旋身退出篱院，向村外跑去。
“你跑不掉的！”声音不再是苍老的人声。鬼魅而空吟，听得人心头寒颤不已。
洛亦旪没有回头，不知道身后的’人’，已经退掉皮囊，露出灰糊糊的一团污秽。
“你跑不掉了！世间还有这般纯粹的味道，吃下你，吾大可增长上百年的修为！”
随着它声音落下，其他村户的门’吱呀’打开，一个个灰色影子飘了出来。
洛亦旪没有停留，他不敢停留。心头被恐惧笼罩着，脚程都比平日要快些。
“亦旪，亦旪！是污秽！”大饼探出脑袋往他身后瞟了一眼，又瞬时缩了回去，“这些污秽怎么这么大团？”
“你见过？”
亦旪尽力跑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那些东西追上。
“放兔子下来，兔子可以吃掉他们！”
它想起那个姐姐说的，’兔子不是只能吃胡萝卜的’……它可不是普通的兔子。
“放兔子下来。”大饼坚定了信念，它要帮亦旪吃掉这些污秽。
“不行，”洛亦旪并没有因此停下，在他的印象里，大脸兔就只吃过胡萝卜，污秽什么的，一听就不干净，万一它吃坏肚子怎么办？
“你乖乖呆着，看到那处草堆没？你待会躲在那，我去引开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一看就是冲他来的，洛亦旪喘着粗气，心下有了盘算。无论怎样，大饼不能出事。
’咻’。
大饼被扔了出去，不偏不倚地落在草堆顶上的凹口里。洛亦旪松了口气，奋力朝另一侧奔去。
“哪里跑！区区凡人，你逃不掉的！”
污秽愈驱愈近，所到之处，恶臭味经久不散。
……
“呕，这味儿……也太重口了吧！”
村庄另一侧，一高一矮两个身形走近，着深褐色袍子，背负血色龙杵，腕系蚕丝黑曜，冠扣桃木簪，矮个胸前还挎着个布包。
此二人皆出于归涅门，腰间若隐若现地归涅令就是最好的印证。
高个男子的发冠明显高于矮个，是矮个少年的师兄，他轻抚腰间的归涅令，勾唇。
“污秽是据味儿和色泽区分的，像这种恶臭满盈的灰影，只能算是低级别。”
“越低级越臭吗？”矮个少年仰头，上顶灰蒙蒙一片。
“也不尽然，”尹世尤看了一眼这个初出世间的师弟，“世间因动而静，万物看似无奇，实则是在变动着，我们是一样，污秽也是如此。浊气越多，颜色越深，级别，也就是我们的修为，就越高。污秽在修进中学会了隐藏，但浊气无法与自身分离，于是选择隐藏气味。”
“为什么不尽然呢？”占勇是第一次收浊气，对什么都稀奇。
“《旷世录》读过吗？”
“听…听说过…”
尹世尤轻笑：“《旷世录》记载着上古到现在的奇闻异事，看来师弟需要补的东西，还很多啊。”
“师兄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占勇急的跺脚。
尹世尤抬起手，示意他看向西北方，“那里，《旷世录》言：有奇出于世间，曾绵延数百里，所经地，暗不见天日，数年无收；能凝神聚形，百里来去，自如居家。”
“这也太过夸张！”占勇抱臂，显然不信。
“继续听，”尹世尤弹了他一个脑蹦：“有奇出于世间，横行百年无拘束，人言，其曾弹指间弑千人而去无踪影。有幸者曾见，谓之言曰，奇出于其另，旦闻花香扑鼻。”
占勇连书皮都没摸过，更别提翻阅，此刻听完他师兄所述，眼里明晃着不可置信。
“也是……污秽？”
“对。”
尹世尤收回远眺的视线，“最后，他被修行人合力镇压住。有人说他彻底散了，还有人说，他凝的神遍布苍穹大陆；也有人说，他修进高深足以成神，被镇压后自行溃散，投胎做了人。”
“这，不可能吧……妖都不能，没有实形的污秽……就能？”
“《旷世录》是上古传承到现在，年代久了，谁知真假，谁又有闲工夫去推翻？”
“对哦……”
占勇还想问更多，被尹世尤抬手制止。
“前面有动静，污秽在移动。”
“有人在这边？”
“多半是。”
师兄弟二人半句话不说，抽出龙杵向污秽移动的方向追去。
“是个少年郎，看穿着，不是乡里人。”
占勇是大氏家族子弟，别的没有，观察这个倒是挺准。
“占勇你从右包抄，用捕网，堵住它们，我去前面。”
“是！”
占勇作为嫡系弟子，一直是同门大师兄尹世尤带着在修习，多年的修习让俩人有了充足的默契，配合得当。
“师兄右边！”
尹世尤头都不转，右手一掷捕网飞出，截住逃跑的污秽。
捕网是归涅门为捕收浊气，专门研制出的法器，与龙杵配合使用，捕收效益大大提升。
“占勇拿法器。”
这里所说的法器，是盛气瓶——玉琼。
占勇从胸前布包里掏出玉琼，猛地向上一抛：“师兄接着！”
尹世尤踩着石块借力跳起，那是常人无法达到的高度。轻松接住玉琼，尹世尤平稳落地，右手捏觉端于胸前，揭开玉琼，瓶口朝向污秽：“阴阳八卦扶弟子，阴阳八卦扶吾身。收！”
天地乍起旋风，飞沙走石，连占勇都不能平稳站立，蜷起身子捂着口鼻，一旁被追赶的洛亦旪尚还持有一丝清醒，伏在地上不能动弹。大饼哪去了？
它闻见玄师的味道，老早躲了起来。
只有尹世尤站的笔直。
“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