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经过转角时,周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户里的男人。
一瞬间,她似乎看到男人在笑。没什么恶意,但却更像是在看一场闹剧一般的没心没肺的笑。
匆匆一眼,周妍不确定她看到的是不是她自己杜撰出的画面。
她按捺住想抬头再看一眼的冲动,深吸一口气,然后她强装镇定地走进三楼的视觉盲区。
她能感觉男人的视线停在她的身上,即便进入离开了男人视线的区域,她还是有一种那人的视线还停留在后脑勺上的错觉。
这种被窥探的不适很长一段时间让她头皮发麻,她极力地忽视这种情绪。
打着手电筒的人,完全没发现她这边的情况。种种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认真去想时,却什么也想不起。
时间静静地流逝,连墨黑的空气也跟着流动起来。
周妍终是叫出对方的名字。
“李胜!”
辅一出声,声音嘶哑得不像是她说出的话,但对方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她猜测了很多次、完全在她意料之外的人,在看到她后,从院子的另一头飞快地奔跑过来。
来人奔跑的速度,一如刚刚在她后面追赶一样,极为快速。手电筒的光线在奔跑中杂乱地晃动,红色一闪而逝。
黑暗中,站在手电筒后面的人完全被光线吞噬,露出如电视剧里恶鬼一般苍白的脸。逆光里,有一瞬间,男人的样子变成了她记忆深处长发女人的样子。
好几次,手电筒的光线正中她的眼睛,有那么几次她什么也看不清。
周妍绷紧了身子,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黑色的毛衣,以及左手抓着红色的围巾等等细节,在逼近的距离中,一点点暴露在她的眼前。
周妍来不及多思考什么,对方就已经逼至眼前。
待他整张脸清晰地出现在她面前时,周妍虽然心里早已有了底,但还是不受控地心头一紧,不眨眼地盯着眼前熟悉的脸,不漏看对方一丝细微的表情。
“你不要误会!”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两人同时开口,说完同时怔住。对方声音不稳,周妍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丝慌乱。
她握紧手心里的钥匙扣,等着对方慢慢平复了呼吸,继而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李胜。”
不是李哥,而是李胜。
突然被叫到名字,李胜局促地应声,然后突然间情绪有些激动,向前两步,两手比划着,急切道:“你不要误会,我真不是要跟踪你。”
“但刚刚跟在我后面的是你吧?”周妍问。
半响沉默。
“啊,啊,是我!”李胜说着,然后尴尬地用手背擦拭着额头。
气氛再一次凝固。
默了几秒,无论是周妍还是李胜都没开口,似乎都在消化刚刚得到的新信息。
手机光线晃动,原本被他握在手里的围巾,散落开来。李胜有些慌乱地团在手里。
她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脚尖,然后抬头看向他背后深邃的天空,慢悠悠地开口:“为什么?”话落停顿半刻,她收回目光,盯着他的的眼问道,“那晚上,也是你?”
似乎有些冷,李胜脖子刚仰起又缩回,好半天才明白她的问话,继而急促地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这真的是天大的误会。你真的误会了,我真不是,我根本就不是那个晚上跟踪你和李阿姨的人。虽然我刚刚确实跟在你后面,但我只是有些担心突然发生什么危险情况,你一个人根本解决不了。”
解释完,李胜看着她,眼神有些迫切,似乎怕她不信。
从李胜开口解释,周妍就没眨过眼睛,对方的一点细微表情她都不放过。
对方才对上她的眼睛就似看到什么凶物,害怕似的移开了目光。这时,周妍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她盯着对方的眼神过于用力。
“其实,昨天晚上你说不想让我和杨毅送的时候,我就想说你太客气了。不过,这话我不好意思讲出来。我猜你会说出那话也是怕麻烦我们,这个还真没必要。从店里到这里也就十来分钟的事,这点距离我完全没放在心上。而且我自己平常也会花时间运动一下,送你的事情我权当身体锻炼了。”李胜继续道。
说完,李胜只是看着她不再开口,似乎等待她慢慢消化。余光里,对方抓着围巾的手有些用力,周妍甚至看到了手背上的青筋。
黑色的烧痕太过熟悉,她忍不住盯着多看了几眼。流苏少了几根,被什么烧灼的痕迹。
“啊——这个,是你掉在路上的围巾,我刚刚在路上捡的。”注意到她的视线,李胜一边开口道,一边急忙将围巾递了过来,像是甩掉什么危险物品。
周妍接过,没说话。
围巾上仍然残留着余温,握在手里有些烫手。
最近一段日子,吸烟时她总是走神,围巾的流苏已经被烧断几根了,近看惨不忍睹,平日她围围巾时会特地将被烧毁的一端缠绕在里面。
不可否认,李胜捡围巾的这一举动让周妍多少找回了一点理智,周妍问道:“你怎么在我会后面?你不是先走吗?”
开口的语气,已经平静不少。
“啊……那个啊……其实没走……”李胜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
“哦——”周妍拖长了声音,等着他继续。
“我走在你后面,突然看到你跑起来,以为出了什么事,就马上跑了过来。谁知道你进了这里就完全看不到人影了。”李胜自觉地开始解释。
“你为什么不进来?”她问出盘旋在心中的疑问。
“哪里?进来这里吗?”李胜反问,声调瞬间上扬,似乎有些惊讶,他语气不确定地道:“啊,刚刚我是没有进来……你看到了?”
周妍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我胆子还挺小的。”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李胜转开了视线。
“那后来为什么又进来了?”
“因为确实是看着你进了这间院子,而且当时又听到猫叫,怕你出事,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喊了你名字。好在你确实在这。”
“哦。”
“其实我知道其他一些私密的事情,是关于李婶的。所以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话说了一半,李胜突然又止住了,脸色凝重地看向她身后。
周妍下意识地转身。
在发觉李胜看向她身后时,无可否认,周妍以为楼上那个男人下来。然而她眯着眼仔细地打量了身后,也没有。她有些莫名地看着李胜,“究竟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情。”李胜收回目光,摆了摆手。
周妍盯着他不说话。
“啊,我说错了。我说的是你后面没什么事情,并不是说李婶的事情。我并没有糊弄你的意思。关于李婶的这件事,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吧!”李胜看着阁楼,意有所指地继续道:“这里毕竟是他人的私人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