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那天,半个城的富商名流都来了。我穿着藕粉色的曳地礼服靠在墙角看着在人群中如鱼得水般交际穿梭的老头子。
我正打着哈欠,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侧过脸,看着少年有些眼熟的脸庞,表情慢慢变得僵硬起来,“你,你怎么会在这?”他耸耸肩膀,“受你父亲的邀请,我陪我爸来的。”他看向站在老头身边有些微胖的中年人,我愣了半晌,不过仔细一想,能在这个地方拥有码头的人家想必也是有来头的。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剪裁得体的深蓝色格子西装将少年修长瘦削的身形完美勾勒了出来,颈间的领结又凸显了些许少年感,配上他那副沉静淡然的表情,看上去倒是像极了哪家修养极好的公子哥。我又打了个哈欠,他瞄我一眼,“这个打扮,可真是不适合你啊~”
我哼笑,“你倒是好到哪里去了?”
他还想说什么,西朗走过来看了他一眼,“小尔,这位是····”
“哦,算是朋友吧···”
西朗伸出手,淡淡笑着,“你好,我是小尔的未婚夫,顾西朗。”一听见“未婚夫”三个字,我心里就咯噔一下,他伸出手碰了一下西朗的手,“你好,我是郞穆。”
“郞穆···你是盛事集团的公子?”
他微点了下头,“算是吧···”
我没心情听他们寒暄,走到一边和西维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翻了翻手里的花册,“伊宁呢?”
西维捏起块小蛋糕,“在楼上等着了”,我环顾了一眼身边一直紧盯着我的黑衣人,端起盛着果汁的杯子在手里抿了几口,手一滑杯子就掉了下来,半杯的果汁全泼到了裙子上,我懊恼地站起身,西维见状手忙脚乱的帮我擦掉裙子上的水渍,黄橙橙一大块在裙子上特别明显,西维看看我,“不行了,去楼上休息室换条裙子吧”,说着,搀起我就走到电梯口,没等一会,三四个黑衣人也跟了上来,庆叔匆匆忙忙赶过来,看了我身上的裙子,“小姐,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点头,“嗯,西维上去帮我换身衣服,马上就下来。”
庆叔点了下头,电梯门开,黑衣人也跟着挤了进来。
走到房间门口,黑衣人自觉贴着门口站立着。没过一会,敲门声响起,西维过去开门,“怎么这会才来,快进来”,门口的黑衣人伸手就要拦住来人,西维眼睛一横,“这是专门过来给小鱼儿化妆打扮的化妆师,一会赶不上婚礼,你们担得起吗?”
黑衣人愣了下,收回了手臂,门关上之后,伊宁脱下身上的衣服扔给我,我手脚麻利地换上,西维挥舞着刷子在伊宁脸上忙碌着。换好新的礼服,伊宁站在镜子前,我和西维抱着胳膊看了看,虽说相似是有些相似,但是亲近的人还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西维凑到伊宁耳边,“待会出门的时候你装作咳嗽遮下脸就行了,我们只要给小鱼儿争取到20分钟的时间就可以了。”
伊宁点了下头,透过镜子看着我,我拍拍她的肩膀,“没事的,到会场之后,西朗也会帮你的。”
西维递给我一把钥匙,“你需要的东西我提前放到了S城站内的储物箱里,好了,你现在先出去,我和伊宁再拖一拖他们。”
我拉低了帽檐,拎着化妆箱深吸了口气就要往外走,经过门口的时候,就被黑衣人拦下来了,他们要我把帽子和口罩摘下来,我稳了稳心神,缓缓摘下了帽子,西维刚才给我带上了假的短发头套,还在我脸上涂了层会变黑的东西,又在脸上点了些小雀斑,骗过这群傻大个应该是绰绰有余了,果然,他们没有丝毫的怀疑就放我走了。
我心跳如鼓,刚走到拐角就遇上了正从电梯里出来的庆叔,我连忙扭身钻进旁边的安全通道,搭了货梯到1楼之后,沿着商厦的小巷径直到了交通中心,用伊宁的身份证买好去往S城的票,在等车的间隙把伊宁的身份证连同化妆箱存到储物柜里,钥匙塞在女厕门口的盆栽下,换掉身上的外衣,大摇大摆地坐到了去往S城的大巴上。
汽车缓缓开动,我四下瞥了一眼,还没看到追过来的黑衣人,悬着的一颗心在汽车到达S城之后才缓缓落下。
取了储物柜里的大包,我站在列车时刻表前看了一会,拿着S城大巴的票根登上了开往E县的小巴车。车上都是些年迈的阿公阿婆,E县本身也是个临海而立的小渔村,这里码头海路航线众多,虽然临时改变路线风险很大,但是我出逃的路线太多人知道,反而更不安全。
傍晚时分,小巴车缓缓停在公共停车场。我站在公路边看了一会夕阳,深吸了口气,从今天开始,我就自由了!
我脚步轻快地在镇子上转悠了半圈,好不容易在村落之间找到了一家挂着发白招牌的小旅馆,推开门,屋子里并没有人,我叫了两声,楼梯处传来下楼的脚步声,过了会,一个老婆婆走了出来,看看我,用带着些口音的普通话问我,“吃饭还是住宿啊?”
我笑了下,“住宿,也吃饭。”
老婆婆示意我坐下,也不问我吃什么,就钻进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这一天过得惊险刺激,我紧张得什么也没吃,现在稍稍放松了些,肚子就开始叫唤,我觉得只要婆婆端上来的不是特别难以下咽,我应该都吃的下去。
过了会,婆婆端了碗热腾腾的海鲜汤面就出来了,闻着味道就让人一个劲地咽口水。我吹着热气,把一碗海鲜汤面吃的连汤汁都不剩,这大概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了。
住的地方就挨着老婆婆的卧室,说是宾馆其实更像是民宿,价格也公道,老婆婆就自己守着这么个小店,老头子过世很久了,儿子儿媳都进城做工了,小店平时也没什么生意,婆婆也乐得清闲。
这一夜,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早起,我去沿着海边溜达了两圈,回去的时候婆婆已经准备好了早饭。我们俩就隔着饭桌,默默地吃饭。
正帮着婆婆洗碗的时候,敲门声响了响,我有些紧张地望向门口,婆婆蹒跚过去开门,是个慈祥笑着的中年大叔。
“钟阿婆,马上就是海神祭了,村子里的婆姨们都要去村公馆帮忙做饭食,您有得空吗?”
钟阿婆回头看了看我,“我这还有个女娃住着呢”,中年男人看我一眼,笑了,“小姑娘外地来的吧?我们海神祭好热闹的,你没见过吧?”我摇摇头,看看婆婆,“阿婆,我不碍事的,如果不麻烦的话,我可以陪您一起唔村公馆帮忙的。”阿婆和中年男人,笑了起来,“这女娃,倒是个爽快人。”
一开始住在这还有些提心吊胆,总担心老头他们找来,后来日子一长,我都不怎么想起家里的事了,人也变得懒散起来。
海神祭前两天,我和阿婆还有一群村子里的婶婆围坐在炉灶前,择菜、剁肉馅、洗海味,男人们在院子里在木头船架外面糊着纸,阿婆说,到时候船里会预备着给海神的祭品,纸船顺着洋流漂浮一段时间就会下沉,将祭品带给海神享用。咸湿的海风透过窗子悠悠的贯穿整个公馆,盘着腿坐在菜盆前的我望着远处粼粼的海面,这样惬意而缓慢的时光,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