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这是青然来到老兰村的第一个夜晚,少年的内心有点烦躁,闭上眼睛努力的想回忆起一些什么,到最后也只能无奈放弃。
窗外如水的月光流入房间,照在那副《迎客松图》上,画中迎客松倚青狮石破石而生,一侧枝桠伸出,像是一只手正在触摸那道温润月光,仿佛触手可及,却又相隔天涯。青然有些无聊的看着那幅画,心里的烦躁渐渐褪去,合上被子,缓缓睡去……
老兰村的公鸡总是第一个起来报晓的,主人家喂养得极好,啼叫声声如裂帛,裂石流云。不到一会儿,各家各户就渐渐响起了声音,女人家就起来做饭,男人们似是有些畏惧春日的些许湿寒,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嘴里吆喝着做个了美梦,或是埋怨隔壁家的猫昨晚一直叫春,吵得人睡不着觉。至于小孩,早就被女人们叫醒起来,穿戴好衣服,吃过早饭,他们就要去族里的蒙馆学习,这是李家老侍郎以前定下的规矩,代代皆是如此,孩子们心里纵使有一万个不情愿,也不敢忤逆家中先辈。
李召南家里同样如此,晨鸡刚刚报晓,王嫂就将牧童叫了起来,青然早就醒了,听到声响,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青然醒了呀,昨晚睡得可好,来,先洗漱一下,热水正烧着,先漱口吧。”王嫂关切的说到,并递上了漱口盐。青然眼里流出一丝暖意,应声称是。
洗漱完毕,青然进了内堂,李召南已坐在桌前,又在翻看着那本古籍。李召南见着青然,招呼着青然坐下,指着桌上食物说:“先吃过早饭吧,此乃咸浆,乃我梅州本地美食,豆浆之中加入虾皮,油渣,葱花,再配上一根油条,好吃的紧,少侠可要多尝尝。”
青然心想这李召南还真是个吃货,便说道;“李先生在吃这一道上还真是研究颇多啊。”
“那是,鄙人除了医术,还好养生,再加上这个吃实在是舍不下,故经常辅以药材,做成药膳服之。你看看贤内,四十有六了,一点都不显老,还不是我调理得好。”李召南摸着胡须说道,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得意,王嫂也在一旁羞涩笑着。“公子还是快些吃吧,饿了肚子可不好,少刻去我书房,鄙人为你细细瞧上一瞧。”
青然点头称是。
吃过早饭,目送着李修竹挎着个小包出门而去,青然跟着李召南的脚步,进了他的书房。还未靠近,青然便闻道一股药味,刺鼻又带着一点清香。李召南推开房门,首先映入青然眼帘的是一排密密麻麻的药柜,药柜上写着各种药材的名字“防风”、“柴胡”、“葛根”、“连翘”不一而足。药柜左边则摆放着两排书架,药书繁多。李召南随手将昨日翻看那本古籍放回书架上,招呼着青然过来,坐在书架桌前。
这医术讲究一个望闻问切。望,是对病人的神、色、形、态、舌象等进行有目的的观察,以测知内脏病变;闻,主要是听患者语言气息的高低、强弱、清浊、缓急等变化,以分辨病情的虚实寒热;问,指询问症状,通过问诊了解病史、起病原因、发病经过及治疗过程,主要痛苦所在,自觉症状,饮食喜恶等情况,结合望、切、闻三诊,综合分析,作出判断;切,指用手触按病人身体,藉此了解病情的一种方法。
李召南首先观察青然的面色,青然面色如常,再翻看青然眼白,也无异色,再叫青然伸出舌头,舌苔有点泛黄。接着李召南询问道;“公子可感觉身体有异常否,诸如头痛,精神恍惚,是否出现幻觉?”
青然仔细想了一想摇头说道:“先生说的这些症状,在下确实没有的。”李召南皱了皱眉头,缕了一下胡须,示意青然伸出手来,李召南将手搭在青然手腕处,观其脉象不浮不沉,不迟不数,从容和缓,柔和有力,节律一致,是平脉,无甚毛病。
李召南斟酌了一下,说道;“我观公子面色温润,脉象平稳,除了心火稍旺,身体完全无碍。”看出青然表情有些失落,李召南安慰道:“公子本无需挂怀,这天下疑难杂症多如牛毛,许多病闻所未闻,鄙人这几天多多翻阅古籍,说不定就能找到解决公子问题的法子,况且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我还没找到法子,公子病自己好了呢。”
青然低着头,默不出声,好一会儿才抬头说道:“先生说的是,是小子我想的多了,失忆之症虽是顽疾,但我也不能太过失意,总纠结于过去之事,却忽略今后还有这么长的年岁,若是我一直执念于这失忆之症,怕是这辈子就这样了,这失忆之症,若是先生能够治好,那也就罢了,若是治不好,大不了就以青然这名字重新活过。天下之大,还怕没我容身之处?”
李召南大声笑道;“公子能有这样的想法自是极好的,古语有云,昨日不可留,今日多烦忧。人生不称意,散发弄扁舟。想我家先祖,就是看不惯朝堂之上尔虞我诈的那些烦心事,才决定告老怀乡,公子何不学我家先祖,与过去做个了断,公子若是暂无去处,也就在我这儿住下,无非多了一双筷子,等哪天公子想走了,再走也不迟。”
青然愣了愣,本欲推辞,但又想着自己也无去处,也就诚恳谢道:“那多谢先生了。”
“无事,公子且宽心。公子若无事,不如先去村里逛逛,我再想想,看看有没有法子治你这个病。
“劳烦先生了,小子告退。”青然说完,退出了书房,长舒一口气,刚才的豪言壮志似又抛至脑后,神情之中有些许泄气。
“哎呀,刚才差点就下不来台,幸好那小子给了我一个台阶下,一番大道理把那小子说的一愣一愣的,若是他能听进去还好,若他只是敷衍于我,那怕就真的要陷入魔怔哦,不过这病说来也怪,表里毫无痕迹征兆,莫不是,那小子在诓我?”书房里,李召南自言自语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