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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扰你什么清梦了?你本来也没睡着。”罗烨见他躺倒,便自己坐了起来,问他道,“唉,我说,你真的不管?那可是你的媳妇儿,图现在也成你家的了。”

“谁的媳妇儿,谁家的图?”秦剑冷笑道,“你可别胡说八道了,我姓秦,不姓敖。”

“你跟我还装什么大瓣蒜?”罗烨颇为无语,“兄弟,赌气归赌气,做事可不能胡来。地狱谷不是好惹的,我看他们这次回去,一路上未必太平。”

“不太平又能怎么办?”秦剑不为所动,“想当初我执意退婚,老头子逼我诈死离家的时候,可是恶狠狠地说了,只当没生过我这个忤逆子,今生今世,再也不许我踏进大光明宫半步。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敖九州已经死了三年了,难道我还能再跳出去,说自己没死不成?我若真那样做了,不但大光明宫有欺君之罪,就连那位守节冥婚,以节义名天下的少夫人,也要成为一个大笑话了。”

原来这位名叫秦剑的少年,竟是坊间传言已经去世的大光明宫少宫主敖九州,更原来他并未去世,却是诈死逃婚。而与他一起行侠江湖的好兄弟罗烨,真名段白羽,是金陵段氏的公子,与敖九州自小相识。这金陵段氏也是根基深厚的武林世家,与敖家同为皇商,擅长铁器制造,当今朝廷的兵器供应,便有他家一份。

罗烨道:“说你赌气,你还不认。以你的身份,明着出现自然不妥,不过咱们可以暗中帮忙啊,就像对陆家那样,悄悄跟在他们后面就是。他们人多,行踪不可能有多隐蔽,咱们想要跟踪,不费吹灰之力。”

秦剑不说话,罗烨又道:“敖伯伯让你诈死离家,也是无奈之举。你和江小姐的婚事是皇上御赐的,岂能说退就退?你打死不肯娶她,就只能自己去死了。好歹敖伯伯总没让你真死不是?”

“为了个不相干的女人就让我去死?我还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秦剑怒道,“再说了,我一没杀人放火,二没伤天害理,怎么就该去死了?我只不过是不愿意被人硬塞个媳妇儿而已,难道就因为这媳妇儿出身硬,是公主,我就得乖乖就范?”

“看吧,你也承认自己是敖伯伯的亲儿子了,这就说明你心里还是拿他当亲爹的。轰天雷事关重大,就算不为少夫人,也得为敖伯伯,为大光明宫啊。这事儿咱们不能不管。”罗烨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最有理。”秦剑不耐烦了,将被子一掀,蒙住了头,道,“赶紧睡吧。明日一早,咱们趁天不亮就去陆府门外蹲点。若是起晚了,人都走了,那才是想管都管不了呢。”

罗烨一笑,倒头睡下,秦剑也不再辗转难眠了,房内很快便响起了欢快的小呼噜。

次日一早,天刚微微泛白,陆府的侧门便打开了,有人三三两两地从里面走出来,朝着不同方向而去。这些人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手里都大包小包地提满了东西,一副要出远门的模样。

罗烨趴在陆府的对面墙头上,低声对秦剑道:“这是陆府在遣散下人,看来他们还没有走。”

秦剑嗯了一声,只管盯着下面的街道,并不答话。

过了一会儿,陆府里又走出来三个姑娘,大的约有十七八岁,小的只有十五六岁,相貌清秀,衣着比寻常人家的女孩儿还要好一点儿。三人手里各提着一个小包袱,并肩朝街上走去。

秦剑盯着三人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将罗烨一拉,道:“走,跟上去。”

“跟上去?”罗烨吃了一惊,“这三人一看就是陆府里的上等丫鬟,跟着她们做什么?”

“亏你跟着我历练了整整三年,怎么还是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秦剑瞪了他一眼,道,“你看中间那个女子,身形好高,一般女子有这么高吗?”

“你的意思是,那是个男人扮的?”罗烨盯着那女子的背影看了半天,道,“你别说,扮得还挺像的,我这么看都没看出破绽。可是这男人是谁,我们为什么要跟着他?”

“我可没说那是个男人,男人哪有这么细的腰?”秦剑看着他,无语至极地道,“昨天那位少夫人下轿的时候,你没有看到吗?她的身形就特别高,比一般的男子还高,和中间这女子差不多。”

“你是说,少夫人扮成这个丫鬟,自己走了?”罗烨吓了一跳,“就算她想使一出金蝉脱壳之计,也不能这么托大吧?我说,你到底有几成把握啊?可别跟错了,回头再把正主儿给弄丢了。”

秦剑冷冷一笑,道:“若是只看中间这位,我也只有三成的把握,可是再加上左边那位,我就有八成把握了。”

“左边的是谁,你也知道了?”罗烨半信半疑。

“那是自然。我虽不懂易容,却懂得看女人。”秦剑胸有成竹地道,“我一看左边那女子的身形步态,便知道她就是唐绿云。这丫头昨晚大出风头,全场就数她话多,我可是印象深刻。”

“真的假的,你竟有这等眼力?”罗烨还是有些迟疑。

“你敢不信我?”秦剑不满地道,“难道你忘了我带你上过多少青楼,接触过多少女子?我这‘百花小郎君’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

“得了吧,这有什么好得意的。”罗烨啐了他一口,道,“什么‘百花小郎君’!这种称号真是丢人还嫌不够呢,你还好意思拿出来说。”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一边拌嘴,一边跟了上去。

三名女子一路向着城中繁华之处走去,最后来到一家车马行门前,雇了一辆小马车坐上,径直驶向了城外。秦剑二人也赶紧买了两匹马,远远缀在马车后面。

马车一路向西,走了大约有两个时辰,早已经远离城镇,进入深山密林之中。

山路渐窄,车夫驾着马匹走得小心翼翼。可是越小心,越出意外,马车走着走着,两边树林中突然蹿出来几个人,速度奇快,一下子就挡在了路中间,将去路拦得死死的。马车夫定睛一看,只见对方三男两女,共有五人,美的美得让人腿发软,凶的也凶得让人腿发软。

这车夫也是常年在道上跑的,心知这是遇上强人了,连忙把马一勒,连滚带爬地跳下车来,趴在路中间磕头如捣蒜地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人这车上只有三位姑娘,并无值钱财物,还请各位大王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吧。”

这五人压根儿就不理他。站在中间的那名女子踏上一步,朝着车厢里面喊道:“少夫人,唐姑娘,咱们昨日刚刚别过,不想今日又遇上了,还请下车相见吧。”

车厢门帘一掀,一个女子走了下来,看其衣着,正是早上从陆府出来的时候,走在左边的那名女子,只是相貌却已经变作了唐绿云的模样。

她一下车,先是扔给马车夫一锭银子,道:“车夫大哥,今日咱们运气不好,遇上了劫道的,你这车和马匹怕是保不住了。这锭银子权当赔偿,你自己回去吧。”

那马车夫正趴在地上抖如筛糠,此时一听唐绿云让他先走,又赏他银子,哪里还敢迟疑,连忙朝众人胡乱磕了几个头,捡起银子,飞一般地跑了。

这边唐绿云便朝先前发话的女子笑道:“真是好巧,又遇到白姐姐了。却不知白姐姐不去寻陆玄浦的晦气,倒在这里拦住我们做什么?我们办完正事就走了,可没有窝藏你的仇人。”

白娘子微微一笑,道:“妹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就凭一个陆玄浦,还不值得地狱谷劳师动众,咱们今天是冲着轰天雷来的。我知道妹妹惯爱与人玩笑,但若想说不知道轰天雷是什么东西,我可是不信的。”

“既然姐姐不信,那我就不说了。”唐绿云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模样甚是娇俏,道,“但如果我说,轰天雷的制造图已经被铁甲卫带走了,咱们少夫人所行的,不过是一出疑兵之计,白姐姐又信还是不信呢?”

“信或是不信,都没什么要紧的。”白娘子笑道,“若此话是假,图自然就还在少夫人身上。若此话是真,请了少夫人回去,我们也不怕图不找上门来。”

“大胆。”唐绿云脸色一沉,喝道,“你可知少夫人是什么身份?莫说请她回去,就凭你刚才这句话,就足以治个大不敬之罪,诛你九族了。”

白娘子面不改色地道:“妹妹你就别吓我了。少夫人的身份,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们自然是敬重的。但错就错在你们行事太过草率,竟敢孤身上路,如今即便是我们有所冒犯,却又有谁知道呢?”

唐绿云眼睛眨了几眨,表情突然一变,又甜甜地笑了:“我们既然敢孤身上路,自然就是有所准备的,姐姐你想要捡落地桃子,这如意算盘可是打错了。如果不信,那便上来试试吧。”

“小妹子,你可别跟我唱空城计。姐姐我出来行走江湖的时候,只怕你还在娘怀里吃奶呢。”白娘子一哂,道,“就算你们凌云八仙再厉害,今日也只得两人在此。若凭我们五人还拿不下你们,今后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说着,他们五人一起动作,立时朝马车逼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这边五人身形刚动,唐绿云的右手也是一动,还未看清她是如何动作的,手中便突然出现了一柄长剑。

与此同时,马车门帘也动了一下,掀开一条细缝,一道纤细的身影从中飞掠而出,落在唐绿云身边,脚下尘埃不起,显见得内力深厚。

来的正是前一天晚上站在少夫人轿前右首的少女。这名少女生得也很美,但却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于唐绿云的天真娇俏的美法,而是眉目冷峻,凛若冰霜。她的性子也很冷,站定之后,朝着五人一抱拳,冷冷地报了一句:“卓停云。”便再无多话。

唐绿云和卓停云并肩站立,长剑一展,便朝五人攻了上去。唐绿云先取白娘子和赵坤,卓停云一人对阵霹雳佛、幻影狐和千机手,七人分成两处厮打。

别看唐、卓二人年轻轻轻,手底下当真不弱,以白娘子这边五个人的能耐,任谁单打独斗,都不是她们的对手,即便是现在以三打一、以二打一,也难以马上得手。

双方陷入缠斗之中,白娘子这边毕竟人多势众,时间一久,唐、卓两人便渐渐有些支持不住。白娘子一边打,一边向千机手使了个眼色。千机手会意,觑了个空子跳出战团,快步向马车走去。

卓停云一见之下,顿时大吃一惊,回身便想阻拦,却被霹雳佛一根铁棍死死缠住,再加上幻影狐时不时地在旁偷袭,一时脱身不得。那边白娘子和赵坤也打定了主意,我退你进,手上攻势配合得密不透风,牢牢拦住唐绿云,不求伤敌,就是让她无法抽身。

眼见千机手已经走到马车门口,伸手就要去掀门帘,唐绿云和卓停云再也忍耐不住,同时转身就向马车那边猛扑了过去,丝毫也不顾自己身后空门大露,竟是打着宁可受伤,也要拦下千机手的主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马车背后、他们来时的山路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马嘶声,随后蹄声哒哒,两名少年骑着马冲了出来。马还未到,马背上的人已经腾空而起,两柄长剑一左一右,朝着千机手凌空刺下,正是秦剑和罗烨二人。

千机手见他们来势汹汹,不敢硬接,一闪身便躲了开去。唐绿云和卓停云一看少夫人暂时无虞,也放下心来,猛然合身向前一俯,同时手腕急翻,将手中长剑朝背上一挡,一招“苏秦背剑”,挡开了敌人的攻击。白娘子等人一击不中,纷纷退开,秦剑、罗烨、唐绿云和卓停云聚到一起,横身拦在马车之前,与五人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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