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在卢象升部队抵达巨鹿县青鸣山后的第四天便赶了过来。
速度如此之快,不用说,必定是没有去攻杨嗣昌重兵防守的邢台城,而是直接就绕了道。
方正化不由感叹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若是去了邢台,此时只怕是还跟着清兵屁股后面一路吃灰,那里能像现在这样居高临下,以逸待劳。
当日下午,清军主力部队赶至,并未多做歇息,直接开始第二波攻山。
这一次清军投入兵力不下一万五千人,而且也并不像第一次那样直接往山上冲,到了一箭之地便开始停步放箭。
原来之前的第一次进攻,清军前锋将领犯了惯性思维错误,一如既往的瞧不上大明军队,妄图以区区三五千人便能赶跑明军,这才不怕死一路往山上冲,让雷洪拣了个射活靶子的大便宜。
方正化躲在山顶的大圆石上,这里是安全的,清军仰攻,一般的弓箭根本就射不到这里。
从下向上射不到人,并不代表雷洪居高临下也射不到人,此时他正力挽满弓,箭无虚发。
负责计数的士兵始终尽职尽责,报数道:“雷将军杀鞑子兵一人。”
“杀鞑子兵两人。”
“杀鞑子兵三人。”
方正化趴在石头上,一边透过8倍镜观察着敌军,一边听着报数,待报到第七人时却久久不见下文。
他不由扭头看去,只见那雷洪此时正坐在石头上喘气,就跟自己早上爬到前山来一个模样。
方正化打趣道:“怎么停下了,接着射啊!这才七十两,加上上午的二百八两,总共才领先三百五十两,离一千两还远着呢!”
雷洪给了白眼,平息了一下气息,才道:“你就笑吧,待打完仗拿不出银子给我,老子让你走不出这清鸣山。”
“呵呵,赌局不到最后,谁给谁还不一定呢!”方正化笑道。
雷洪累得不行,说完一句之后再不跟方正化啰嗦,抓紧时间恢复着力气。
你道为何雷洪上午射了二十多箭还游刃有余,下午却只射了七箭便气喘吁吁?
原来上午时鞑子冲得很靠前,他半开弓便可以射杀目标,而下午时鞑子离的太远,箭箭都需满弓,也就自然会费力好几倍了。
方正化打趣完雷洪,继续透过倍镜观察敌情,看了许久之后扭头问身后的袁承义:“鞑子兵的铠甲为什么会分为红、白两种颜色?”
袁承义道:“此次来清鸣山的鞑子军是镶红旗和正白旗两支。”
满清八旗,方正化倒是知道的,又问道:“多尔衮是哪一旗?”
“据我所知,多尔衮是正白旗旗主。”
方正化点了点头,再不言语,再不看穿红色铠甲的军官,只在敌军之中寻找起身穿白色铠甲的将军来。
……
两军大战继续,明军用火炮和弓箭实施着远程打击,清军虽未曾携带火炮,但攒射火力却要比明军厉害许多。
一个时辰之后,清军已攒射了数十次密集的弓箭,始终保持着数量、质量、密集度。
明军这边却是火炮冷却时间越来越长,弓箭攒射也是变得越来越稀稀拉拉。
论单兵素质、论军纪、论体力,清军无疑要甩眼前这支明军几条街。
明军在被弓箭杀伤后,渐渐已有了溃败迹象,本来弓箭手数量和其他方面就不如清军,又不敢发动冲锋,溃败便成了必然现象。
方正化能看出明军已有溃败之相,卢象升又岂会看不出?
不多时,在明军战阵之后出现了一排又一排的士兵,这是当初那作为预备队的五千人,他们手执着长枪或钢刀,稳稳而立,并未加入到前军这一万部队中来。
卢象升站立高处,大喊道:“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五千军士齐声呐喊:“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声威震天,这下可苦了前山阵地里的那一万明军,他们前有鞑子兵,后有己方的监军队伍,天上还有漫天的箭矢,实在可谓是痛苦煎熬之极。
死伤,一秒不停歇的在死伤!
前山阵地里的明军在飞快的锐减。
方正化听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握枪的手都禁不住颤抖起来。
他头一次身临其境,头一次体会什么叫战场的残酷、冷血,什么叫修罗战场!
此时此地,他已没有了任何选择。
撤退会死,后方的那五千监军士兵可不会认他是个公公。
战败会死,乱军之中,纵是有袁承义这样的武林高手保护,也一样会死。
唯一的机会,杀了多尔衮,擒贼先擒王,为明军扭转战局!
方正化稳住心神,继续寻找着多尔衮的踪迹。
……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与热武器时代有些不同。
热武器战争时代,为了防止敌军狙击手的狙击,高官们在进入第一前线战场时,往往会取下自己的官帽和肩章,换上和普通士兵一样的头盔。
在冷兵器时代,因为弓箭射程不够远的原因,军官统帅则不会易服,而且还会站在比较突出的地方。
一是为了便于观察全局指挥。
二是让全军都看到自己,增加士兵的士气。
明末,虽有火铳和火炮等热武器出现,但火铳在狙击远处目标方面还不如弓箭,所以当属冷兵器时代无疑。
这无疑帮方正化找人减少了难度,只需查看清军中鹤立鸡群之人便可。
功夫不负有心人,方正化在经历了漫长的寻找之后,终于锁定了一人。
这人站在清军靠后的位置,身穿大白色铆钉铠甲,头顶黑色头盔上高高竖立着一杆插缨枪,插缨枪上白须飘舞,身后更是一面秀着巨龙,大大的白色旗子。
这必是主将多尔衮无疑!
方正化锁定目标,开始做着射击准备,测算距离,估算风偏,平心静气,扣动扳机。
98K一声轻响之后,方正化再次透过倍境观察射击情况。
那白袍大将此时已是应声而倒,至于头盔也早已不见,头顶上一个大洞正向外淌着鲜血。
方正化大喜,成了,成了,任务完成!
这时一直站在身后的袁承义看着前方,却是楞在了那里,居然忘了报数。
方正化扭头对他道:“太远,你没看清?”
袁承义武艺超群,眼力过人,自然是看清了的,但他却被眼前这景象惊得心中大骇,嘴上机械喃喃的回答道:“看,看清了。”
“看清了,那你还不报数?”方正化瞪着他道。
“哦哦!方公公杀鞑子都统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