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相谈甚欢的两个小姑娘坐在那棵大桃树下,看着树下那间外观简陋的木屋。
蹲坐在一根从地下钻出的大桃树根上,两个小姑娘分享着彼此的见闻。不远处的小木屋传来声声压抑的低吼。二人却毫不在意,用夭夭的话来说,这是正常情况。
“夭夭啊,你一个人那么小怎么就敢巡山啊?不怕啊?”
“夭夭不怕啊,山上的动物都是我的朋友,又不会伤害我。山下的人又不会上来,坏人要是上来了,大娘和大叔会收拾他们的。”
“那你不怕我是坏人啊?”
“不怕啊,姐姐身上有好闻的味道,坏人的味道都很难闻的。夭夭分得清。”
“哈哈哈!”被夭夭天真的话语逗笑了的杜思瑶亲昵地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看着小女孩散乱的披在身后的头发。杜思瑶不由提议道。
“夭夭,要不姐姐帮你扎辫子吧,你这头发在树林里行走被勾到就不好了。”
小夭夭闻言一双大眼睛顿时一亮,转身趴在杜思瑶身上,水汪汪的大眼带着期待的语气答应着。
“好啊好啊,人家早想和大娘一样把头发盘起来,但大娘说女孩子嫁人了才能盘发。什么是嫁人啊?”
摆正小夭夭的身子,让她坐在自己身前,杜思瑶从储物袋“香雪金丝囊”中拿出一把梳子帮小夭夭梳起头来。边梳边解释。
“嫁人啊,就是女孩子遇到喜欢的人,然后就和他成亲,然后一起生活生小娃娃。我也不太懂呢,姐姐也没嫁过人。”(作者:喂喂,你爹是这样教你的么?杜不归:前世还是单身的我就是这么教孩子的,有意见?作者逃匿……)
“原来这样子啊,那夭夭喜欢姐姐,姐姐嫁给夭夭吧!”
“噗嗤。”杜思瑶忍禁不住笑出声来,连连解释:“不是这样的,夭夭。嫁人啊,是说一个女孩子嫁给一个男孩子才叫做嫁人啊。而且我说的喜欢和你说的喜欢是不一样的哦。等你长大了,遇到一个能让你心动的男孩子你就明白了,不对,应该是男妖怪才对。”
“哼,你们大人真讨厌,又是和我不一样,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不一样。以后我就要女孩子嫁我。”
没把夭夭的童言放在心上,杜思瑶转开话题,毕竟和个小孩子讨论结婚嫁人,多少有点尴尬,虽然穿上嫁衣是每一个青春少女的梦想,但是和一个小屁孩讨论也太有点对牛弹琴了。
“夭夭啊,要不姐姐教你唱歌吧?”
“唱歌?”夭夭顿时来精神,拍这小手嚷嚷道:“夭夭最喜欢唱歌了。大娘还教了我妖族流传多年的著名歌曲哦。我唱给你听!”
没等杜思瑶回答,一首陌生而又熟悉的曲调从小夭夭嘴里飘了出来,清脆的铃音飘荡在清冷的夜空里。
“太阳对我眨眼睛
鸟儿唱歌给我听
我是一个努力干活儿
还不粘人的小妖精
别问我从哪里来
也别问我到哪里去
我要摘下最美的花儿
献给我的小公举
大王叫我来巡山……”
“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夭夭的歌声。
一股巨大的劲浪扑涌而来,瞬间就掀翻了翻屋准备的二小。好在杜思瑶这些天经历了不少磨练。在翻了第一个跟头之后立即把身旁的夭夭抱在怀里,身上银光一闪。‘白云冰蚕卷’便迅速把二人包裹成一个银白色的大茧。
身在茧里的二人继续翻滚了好几下,大茧这才似乎撞上什么东西停下。
压下心中对那首歌曲的疑惑,杜思瑶扶起夭夭查看她的情况。“夭夭有没有伤着哪里?”
夭夭脸色发白的摇了摇头。突如其来的袭击的确吓坏了这个小女孩。
“岂有此理,招呼都不打就袭击我们,果然这个江湖都不讲江湖规矩的吗?”杜思瑶嘴里埋怨,手中动作不慢,一把雪白色的剑器被她拿在手中。这是得知她失了兵器后,化身古易凡的朱罡烈丢给她的一把普通法器,据说是古易凡师门一个死去的师妹的遗物。杜思瑶本来以为大佬给的肯定是无上宝物,结果却真的只是把普通法器,比自己祖母给自己炼的那把还差劲,但好过没得用。所以她便带在了身上。
如今突遭袭击,杜思瑶自然要反击了。
解开缠绕二人的‘白云冰蚕卷’,入眼的是一片狼藉,自己二人此时正在树干底下。原来刚才是撞到树干底下的树根才停下的。
身旁的树干上密密麻麻的划痕告诉了杜思瑶刚才是多么危险,如果不是她反应快,现在就算没死也怕是重伤倒地了吧。
这么一棵巨树,树皮多厚啊,都被划伤了。这要是打在自己身上岂不是千疮百孔?
有点后怕的杜思瑶被夭夭一声哭喊惊醒。
“不!大叔!古大叔!”
挣脱出杜思瑶怀抱的夭夭放声哭喊着向原先木屋的地方跑去,被眼疾手快的杜思瑶一把拉住。
“夭夭别过去。等等,没事的没事的。”
看着原本好好的一间木屋已灰飞烟灭,满地的木屑和地面上呈放射状的痕迹,无不告诉杜思瑶,刚才袭击她们的就是木屋的碎片。而木屋原本的位置上,一团浓浓的黑雾在翻涌着。
黑雾里一个人形犹如野兽般嘶吼着,随着黑雾的翻涌而不断拉扯着。不断的扭曲变化,一会被拉长,一会又变扁,一会又变园。
被杜思瑶抓着的夭夭还在挣扎,不断哭喊:“姐姐你松手,松手!大叔有危险。夭夭能感觉到,大叔好痛苦,那个黑黑的东西要吃掉他!”
发觉夭夭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大,杜思瑶哪敢放手,但又怕用力过猛弄伤她。连忙出声劝阻。
“夭夭你别去,有姐姐在,姐姐会想办法的。你古大叔那么厉害都对付不了那团黑雾,你去了不是羊入虎口吗,别去别去,有办法的,姐姐一定有办法的。”
到底是个没什么阅历的少女,自己都慌了神,又如何劝得住小女孩。
只见小女孩身上粉光一闪,一股巨大的力道把杜思瑶震上半空。毕竟是个妖怪,一个化形妖怪哪是杜思瑶能止住的,如果杜思瑶能知道修真界妖族的境界划分的话,她就该庆幸小女孩不是凶残的妖怪,不然自己再来一百个都不够人家喂的。因为没有一点妖兽痕迹的人形妖怪,就算不是度过化形劫的化形大妖,也是能幻化身形的幻形期妖怪,对应人族修士的金丹期,而人族同境界的修士,除了精英级别的人族天才修士,否则单凭修为根本不是同级妖修的对手。更别说她这个炼气期的菜鸟了。
飞在半空的杜思瑶被附近一根枝丫“嗖”地一下困住,吊在半空中。耳边传来夭夭清冷的声音。
“姐姐你先呆在一边,这是魔气,很棘手的,你对付不了。如果夭夭能救出大叔再跟姐姐赔罪。要是夭夭不幸失手,姐姐自行离去。”
话音一落,那娇小的身躯浑身弥漫着肉眼可见的粉红色妖气,一步不回头的走向那团黑雾。而吊着杜思瑶的枝丫也把她送到了树荫边上,远离事发现场。
看着那坚决而去的身影,杜思瑶心中大叹:谁说妖怪狡诈无情?如果这样的妖怪都叫无情,那什么样才叫有情有义!道听途说果然不靠谱。
杜思瑶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古易凡会隐瞒真相的让自己一行走这一趟了。原来是想让自己真真的看一看妖怪是什么样子。这也算是对自己在他店里说西游的报复吧。
在一个妖仙的店里说妖怪的不是,难怪他不高兴了。
但是,夭夭这么小,这么会是那黑雾的对手,那古义几百年的修为都要被吞噬了。
杜思瑶越急越挣不开那困住自己的桃树枝。
闯进黑雾的夭夭身上的粉色妖力不断的和黑雾相对抗,发出“滋滋”的声音。
妖力化作的光圈越来越小,夭夭的脸上布满了汗珠,她却好不胆怯的继续前行。
“近了,近了。该死的。法力这么消耗得那么快,要坚持不住了吗?果然夭夭平时太懒了吗?如果有好好修行的话,现在一定能帮到大叔吧?可惜了,终于等到那个熟悉又亲切的气息,夭夭却没机会见了呢。”
夭夭视线模糊的看着浓雾中心那个已经没有人形的身影,心中一叹,费力的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顿时一张粉嫩白皙的笑脸变成了一张大花脸,如果是平时的话,她早就闹着要洗白白了,只是现在的她早就没了要美哒哒的心思了。
回头望了眼已经看不清路的身后,凭感觉对着杜思瑶所在的地方提气大喊着:
“思瑶姐姐!
夭夭很高兴能遇见你!
夭夭很喜欢你!
你身上有爹爹的味道!
可惜夭夭等不到爹爹了!
夭夭拼命的长大!
长了五百年!
好不容易终于等来了爹爹!
却来不及看他一眼!
也不知道夭夭现在的样子他喜不喜欢!
也不知道夭夭长得像不像爹爹!
思瑶姐姐!
告诉爹爹!
我叫桃夭夭!
桃之夭夭的桃夭夭!”
杜思瑶听着女孩诀别似的言语,不由大急。
“夭夭你要做什么!你别乱来!会有办法的,你回来!我爹就要来了!他见多识广,修为高深,一定有办法的!就算我爹爹不行,我还认识一位前辈高人,那是一位比涂阴山还高的高人,一定能帮助你家大叔的!你别做傻事!你快出来!”
杜思瑶的劝阻得不到回应。突然困住杜思瑶的树枝无力的松开了杜思瑶,然后迅速枯萎干涸,“啪”地发出一声脆响,断裂开来,掉落在地上。
同时整颗大桃树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数百朵桃花迅速枯萎,化作花瓣掉落下来,在飘落的过程中迅速化作了尘埃。整棵树的光泽顿时失去了一半,一个无形的结界以树荫的笼罩范围落下,接近树根,离地面一米高的树干啪的一下破开一道裂缝,从青色的裂缝里飞出一道血色的红光,直接轰开黑雾,落在了夭夭的身上。
吸收了这道红光的夭夭身形暴涨,从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迅速的长成一个二十多岁般的艳丽女子,齐腰的两条麻花辫,白皙光洁的肌肤,赤裸修长的双腿,一身粉红花瓣般的粉衣。
清冷而决绝的声音震彻虚空,如女神低语:
“懵懂存世数百载
得遇贵人诞灵智
草木之身立于世
人间苦守五百年
今日贵人近在前
未能相见恨无缘
养育亲恩逢劫难
止以此身报亲恩
来世若再为生灵
衔草结环再报恩”
桃夭夭化作的女子伸出洁白双臂,毫不防御的暴露在黑雾里,一把抱住了黑雾里那个还在抵抗挣扎的身影。
“滋啦”
一阵阵灼烧的声音响起,被黑雾缠绕的身影身上的黑雾渐渐变淡,被拉扯的身形也渐渐恢复正常。
一张迷茫的浓眉大眼的方脸恢复在桃夭夭的眼前,她更加快速的催动法力去消耗对方身上的魔气。
男子张开弥漫的眼睛,看着把自己抱在怀里的陌生女子一愣,下意识的就想挣脱。
“古叔叔莫动,夭夭马上就能帮你净化完身上的魔气,再坚持一下。”
听到耳边的话语,男子又是一愣,急忙抬头看清楚女子的面容。艳丽的容貌下的确有熟悉的样子,相处多年,男子哪认不出眼前之人!
“夭夭你做什么!你疯了!你动用了你父亲赐你的本源精血?你知不知道,你一身修为甚至你的性命都在那滴精血上,你快松手!古叔本就是个死了几百年的厉鬼,你何必为了古叔赔上性命!快松手!”
只可惜刚清醒过来的古义本就消耗巨大,又如何是动用本源的桃夭夭的对手,被桃夭夭死命的抱住,根本挣扎不开。看着被魔气不断侵蚀而身形变淡的桃夭夭,古义大急。
古义在这涂阴山照顾桃夭夭二百多年,虽然没有桃夭夭和柳月娘在一起的时间长,但二百年的相处,早就把桃夭夭当亲生女儿了,若不是柳月娘提过桃夭夭的父亲身份特殊,自己都想认她作女儿了,所以这些年来虽未有父女之名,却有父女之情。如今女儿用性命救自己,他如何不急。
“月娘!月娘!你在哪!你到底在干什么!还不快制止夭夭!她疯你也疯了吗!”
挣脱不开的古义急忙招呼自己的妻子,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古叔别叫了,夭夭动用了本源精血,已经无法扭转。本来再有百年夭夭就能把本体和本源精血柔和一起了,现在功败垂成,也是天意。柳姑姑不是说了吗?爹爹常说:天道无常。也许这是天意呢?夭夭本就是一颗无灵智的桃子,掉落在这世间数百年都没诞生灵智,得爹爹一滴精血才有了这数百年的快乐。但这数百年却是柳姑姑和古叔一直照顾我,教我做人的道理,却怪夭夭淘气,想要保持最可爱的年纪去见爹爹,却不想害了叔叔。若是夭夭早点熔炼了本源精血,凭借爹爹的血脉之力,这世间有什么邪物能抵挡,就是这魔气也不行!”
桃夭夭那自信的话语落下,古义身上的魔气顿时被桃夭夭消去一半。
古义沉默了,桃夭夭的话没错。那位大人自己没见过,却听娘子说过。那位大人的血脉是这天地间最高贵的存在,妖族圣族九尾狐不能和之相比,神族龙凤方才能与之比肩,还是最纯正的真龙和凤凰才行,那些杂血后代都不配跟大人比较。
这世间还有真龙真凤?什么是真龙?上古龙族族长——祖龙、四方守护正神——东方乙木青龙,连传说中仙界的龙王都不是纯种真龙。而是真龙之子。至于真凤?天地自古只有一只真凤,那就是上古传说镇压火脉的那只凤,还有凤凰一族的族长——凰。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二位是涅槃了,还是已然消亡于天地,还是转世轮回了。至于其他凤族,青鸾是圣人坐骑,朱雀为南方守护正神,也消失在岁月里。别说古义了,荒界都根本没它们的传说。
“夭夭,听话,古叔多活几百年已经赚了。你还小,再说了。你柳大娘不是说了吗?你爹爹曾言会在五百年后来接你。如今五百年之期临近,也许那位大人已经在路上了,你别让你数百年的等待为了古叔这个野鬼而化为乌有。听话,你的路还长。”
桃夭夭强忍着泪水,呜咽着说:“来不及了,古叔。我能感觉到,如果我不做点什么,你会被这魔气吞噬掉的,它是有生命的。它很特殊。至于爹爹,既然没见过那不见也罢。不相见自然不会牵挂,也不会伤心难过、这样也好。夭夭已经没有退路了,不要浪费夭夭的一片苦心,我怕一会爹爹上来看见我的样子会难过。”
“什么!那位大人来了!夭夭快停下!既然那位大人来了,他一定有办法救你我二人,切莫鲁莽行事,否则到时你若出了事你就算救下叔叔,也会惹怒那位大人的。”
“没事的,古叔叔你不知道,柳姑姑怕你生气,所以从未在你面前提起过。柳姑姑曾在爹爹身边呆过两年,他们之间的情谊非比寻常,用生死之交都是轻的。若不是爹爹一直把柳姑姑当妹妹,而柳姑姑自认为自己卑贱配不上爹爹,怕是就轮不到古叔叔当柳姑姑的丈夫了。正因如此,我才会背地里称她为姑姑,只是她不喜我这般叫她而已。这些都是当年我未化形时听她在我身边想念爹爹时说的。所以你不必担心爹爹迁怒于你们。况且柳姑姑说了,爹爹很和气的。”
话音刚落,桃夭夭神色萎靡,“噗”地一下一口鲜血喷在了古义的脸上,整个人瘫倒下来。
好在因为她是抱着古义的,所以她瘫倒之后被古义反手抱住,这才没摔在地上。
古义看着嘴角挂血,昏迷过去的桃夭夭神情大急。
“夭夭,你醒醒,你醒醒啊!不要吓大叔!快点起来,我们骑大马,去飞天,下山脚采花好不好!你别睡啊!”
慌乱至极的古义已全然忘了怀中之人已不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了,还说着哄小孩的话语企图唤醒昏迷的桃夭夭。
“不!”
看着昏迷不醒还不断从嘴角涌出鲜血的桃夭夭,古义双眼一红,大喊一声,然后整个人僵在那里。然后过了两三个呼吸,一股强大而压抑的气息从他身上涌出,然后“嘭”的一下炸裂开来,而重伤昏迷的桃夭夭更被炸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倒在地。
而古义也炸成一团漆黑的浓雾散了开来,打算飘离此地。却突然像撞到无形的墙壁一样停了下来。
而完全看见这一幕的杜思瑶便发出了那声划破夜空的惊叫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