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妮娜的话让文德的思绪混乱起来,他知道索伦和莫洛维戈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对这个协议,他只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卡妮娜向偷偷地听着他们谈话的克利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克利马上就把头低了下去。
“我是第一次见到卡妮娜公主这个样子,真令人惊奇。”直到卡妮娜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克利才敢小声地对着文德说道,文德默默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第二天一早,文德就知道他们即将要出发了,莫洛维戈轻描淡写地告诉文德他们将随同内尔斯亲王一同前往罗斯罗尔。
“内尔斯?”文德大声惊呼道。“他是我在安萨维斯见过的最不待见魔法师的人了。我宁肯跟着索伦去庇诺修拉。”
“你真的这么想?”莫洛维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询问道,事实上,他们也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
“是的,一想到他那副粗鲁无礼的样子,我就觉得难以接受。”文德苦着脸回答道。
“我倒觉得他要比索伦更值得信任。”莫洛维戈正在收拾一套粗布衣衫,目光狡黠地越过衣服看着文德。
“为什么呢?”文德还是不能理解。
“好了。”莫洛维戈将他那个大大的包裹系在一起,里面有几件他和文德的衣服,还有几本从未离开过他身边的书。“现在不做讨论,我们得出发了,内尔斯看上去可不像是个好脾气的人,如果迟到了,还不知道他又要说什么。”
事实证明,即使他们准时地等在宫殿门口,内尔斯那张布满虬须的脸上也没有好脸色,对于这样的安排,他是第一个提出抗议的,但是索伦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向他下达了命令,他只得极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个安排。
“这儿可没有什么舒服的马车给你们坐,骑上马,小心别摔下来。”内尔斯几乎是恶狠狠地说出这番话来,他示意手下的士兵牵来两匹马,莫洛维戈接过其中一根缰绳,道了声谢,内尔斯轻蔑地“哼”了一声,掉转马头向着城外开拔而去。
“至少我们还有匹马,不是吗?相比于那些士兵,内尔斯也算是仁慈了。”莫洛维戈笑呵呵地将文德扶到马鞍上,但是那匹马性子刚烈,文德还没坐稳,就听见它不满地嘶鸣着,摆弄着细长洁白的脖颈,摇晃着强健的身躯,文德吓得紧紧地抓住它颈上的鬃毛,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没事儿,文德,小心,抓紧了,千万别掉下来。”莫洛维戈用尽力气将缰绳拽的笔直,他一只手还拿着魔杖,但是这匹烈马的反抗让他不得不将另一只手也用上,终于,这匹通体雪白的马安静了下来,它用力地喷了个响鼻之后,待在原地不满地跺着钉着铁掌的蹄子。
莫洛维戈深深的出了口气,看到内尔斯正幸灾乐祸地向这边张望。
“见鬼。”莫洛维戈在心里低声地骂了一句,然后看向文德,文德除了惊魂未定之外,看上去还挺好。“文德,你没事儿吧。”
“还......还好。”文德小脸煞白,双手依然紧紧地抓着马鬃。“莫洛维戈先生,它安静下来了吗?”
“我想是的。”莫洛维戈答道。他将一只脚插进脚蹬中,两手扶着马鞍,一个潇洒地跃起稳稳当当地落在马上,熟练的像个牧马人一样。
莫洛维戈刚刚坐定,那匹马就像飞起的野兽一般发出了惊声嘶吼,高高地扬起前蹄,吓的莫洛维戈死死地抓着马鞍和缰绳,文德发出了一声绝望而凄惨的叫喊声,引得附近的人将目光都聚集在这儿,内尔斯骑在马上,回头望着他们,发出了满意的豪笑声。
“哦,我的天呐。”那匹马丝毫没有要安静下来的意思,它不停地在原地扬起前蹄又落下,口中发出极其不满的嘶鸣声,后腿像是踩着钉子一样飞快地弹跳着,莫洛维戈不停地惊呼着,文德吓得的心神俱荡,他紧紧地趴在马背上,若不是莫洛维戈护着他,恐怕早就已经被摔下去了。
终于,在莫洛维戈拼尽全力的拉扯下,这匹马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它像是折腾累了一样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口鼻上都挂着成串的白沫。
莫洛维戈坐在马背上同那匹马一样喘着大气,他警觉地拉着缰绳,时刻也不敢放松,害怕它再次突然发难。
“真是精采的马术表演。”卡尔斯托洛奇骑着一匹通体漆黑,毛发漂亮得像一匹锦锻一样的马从莫洛维戈和文德面前走过,他老远就看到莫洛维戈和文德在马背上惊恐的挣扎着,心里十分的痛快。此刻走近了,又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毫不留情地讥讽着他们,全然忘了自己在王宫之巅败给了莫洛维戈。
莫洛维戈并不答话,只随意地看了他一眼,卡尔斯托洛奇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但文德猜想他的魔力肯定还没有恢复,否则不会骑在马上,他一定会用魔法阵传送到庇诺修拉。
“希望一切顺利。”索伦在卡尔斯托洛奇的右边,他骑着一匹通体枣红色的烈马,之所以说是烈马,因为那匹马路过莫洛维戈和文德骑着的这匹马时张开长着整齐两排牙齿的大嘴,狠狠地啃了一口,这匹白马吃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一声长嘶,却不敢反抗,然后便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再也没有使性子了。
“谢谢。”莫洛维戈如释重负地道了谢,这才敢抖开缰绳,双腿用力地夹了夹马腹,这匹马沉稳而轻快地走了起来,马蹄声“得得”而均匀,很快就追上了索伦和卡尔斯托洛奇。
“对于之前的事,我深感抱歉。”莫洛维戈纵马走卡尔斯托洛奇身边。
“哼!”卡尔斯托洛奇用鼻孔表达着自己的不屑,他用魔杖狠我地敲了下马臀,那匹黑马撒开步子向前跑去。
“索伦将军,不知道您打算如何打这场仗。”莫洛维戈将缰绳向索伦的那匹大红马拉了拉,他胯下的白马很不情愿地向旁边移了两步,现在两匹马并行而立。
“遵循国王陛下的命令。”索伦淡淡地答道。
“赶尽杀绝,这似乎不理智。”莫洛维戈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文德好奇地向身后望去,他看到莫洛维戈目光眈眈眺望着前方,安萨维斯的骑士们列着整齐而威武的步伐向着外城区走去,宽阔的街道两旁,站满了目送他们离去的人群,那些目光中有担忧,有崇拜,还有木然和呆滞。
“确实如此,但是我相信这很有必要。”索伦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您其实在心里也是期待着这场战争的,不是么?”
莫洛维戈没有反驳,像是默认了一般,脸上闪过一丝愧怍,他的头低了下去,然后又痛苦地抬了起来。“这确实是揭开真相最快捷的方式,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尽量避免。”
“既然这场战争是有意义的,那么,您就不应该心怀抵触,这在战场上可是大忌——同情敌人,战争从来没有对错,人命也只不过是沙粒,胜负也不唯一,只要这场战争尽到了它所应该有的意义,那么它就值得去作战。”
“希望您是对的。”莫洛维戈的脸色像是在作着什么极其艰难的挣扎。
“我很少犯错,父亲说过,有些错是不能犯的,因为你丢掉的可能不只是性命,还有你的荣誉。”索伦的身躯在马背上挺的笔直,像一座坚实的城门。他似乎永远都表现出一种让人觉得无懈可击的力量。
莫洛维戈不再说话,文德感觉到他提着缰绳的那条胳膊紧紧地将他抱住了。
军队离开上城区后就分成了两队,索伦向莫洛维戈点点头示意,然后径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卡尔斯托洛奇的身后追随着一片银光闪闪的魔法袍,那些尖顶帽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文德看到城门外一片亮丽的盔甲,他们手执长矛,腰挎长剑,目光威凛地直视前方,骑士们同样披着银甲,长剑雪白发亮,闪着森冷的光,他们的座骑都训练有素地向听从主人的命令整齐地迈着步伐向前走去,将下城区那涌挤的人群分开一条宽阔的道路。
莫洛维戈和文德走在骑士队伍的最后面,士兵们紧紧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下城区的街道远没有上城区那么干净整洁,道路两旁,人们惊恐而茫然地看着这支雄壮威武的军队,看着他们像一条银色的河流,流向城门,流向山峦,流向他们所不知道的地方,流向他们所不知道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