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几天里,文德和莫洛维戈一直在镇子里四处游巡,可怕的事情无可避免地发生了,不愿撤离的固执老人,还有留下来的士兵和青壮年,成片成片地倒在瘟疫之下。在索伦的帮助下,莫洛维戈找来了所有能找到的巨大的锅,同时也得到了他所需要的所有炼金药材。
莫洛维戈日夜不停的煮着能够控制瘟疫的炼金药,炼金术花费了他巨大的魔力和精力,文德经常看到莫洛维戈脸色惨白,有一次竟然趔趄着差点儿摔倒。
在击退乌瓦人的第四天,安萨维斯国王派来了魔法师,是五个傲慢而无礼的家伙,不仅对莫洛维戈,在索伦面前也永远是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他们通过发动魔法阵传送过来,对这儿的一切都嗤之以鼻,无处不在的恶臭,混乱不堪的环境,污秽难闻的房子,所以的一切都无时不刻不被他们所抱怨,这几个魔法师极受尊崇,除了国王陛下的命令外,很少能有什么别的东西对他们起着约束,因此,他们的脸上带着令人作呕的骄横,要求干净的住处、成群的仆人、丰盛的餐食,索伦阴沉着脸告诉他们这些要求都无法被满足。
对于莫洛维戈的炼金术,他们沉着脸点点头就走开了,对于这些耗费无数心血的炼金药救了多少的性命,他们不闻不问,他们来这儿只是碍于无法违抗国王的命令,因此镇子里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
索伦的独眼只要一看见他们,就会闪出冷冽的光芒,直到他们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这五个魔法师对所有人都是一幅飞扬跋扈的样子,唯独因久闻这位指挥官的冷酷无情而不敢在索伦面前造次,索伦碍于他们深受国王器重委任,也无法对他们的行为多加干涉,所以他只当他们是五只爬来爬去的蟑螂,只要别出现在他的眼皮底下就可以了。
在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劳碌之后,莫洛维戈也感染了瘟疫,他面色青紫,时不时的呕吐,他的炼金药对别人很有用处,对他自己却始终不见效,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还能和文德说几句话,坏的时候整天昏睡。文德自从莫洛维戈病例后就寸步不离的照顾他,给他擦洗呕物,喂药,拉着他的手感受体温,告诉他药现在由新来的魔法师们在熬制,每天又有多少人好转了,又有多少人死去了,文德尽量让自己的话语平静,但他发现很难做到,看着莫洛维戈闭着眼睛躺在那儿令他感到十分揪心,他有想过莫洛维戈会不会像其它人一样死在瘟疫中,但他又极力阻止自己这么想,他感到既害怕又迷茫。伊弗兰杰和索伦在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望过他们,不过这对莫洛维戈的病情并没有帮助,和魔法有关的事,他们一窍不通,所以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留下几句安慰的话而已。
索伦每天都会向国王汇报塞斯蒂安的境况,他发现自从莫洛维戈病倒之后,塞斯蒂安死亡的人数直线上升,看着那些没有倒在战场上,却死在疾病中的英勇士兵,他感到十分心痛。熬制魔药的锅就架在离广场不远处的一大片空地上,索伦每天都会去那儿看一看,这并不能令情况有所改变。只是,国王派来的魔法师们,自从接管魔药的炼制之后,对他的态度陡然恭敬了起来,这令他十分起疑,然而他那只目光犀利的独眼能够看穿隔着血肉的心,却看不懂那在锅里不停沸腾跳跃青绿色的汁液。
起初,莫洛维戈还意识清醒,但是没几天他就时常陷入昏迷,病情恶化的十分之快。这天,莫洛维戈的状况难得的有了一些好转,文德用枕头做靠垫将他支起来靠坐在床上,他依然虚弱无力,银白色的头发失去了光泽,乱糟糟的像一团细密的麻线,嘴唇干枯开裂,瘟疫无情地夺去了他的精力,他似乎一直很累,累的连眼皮都只能半睁着。
“文德。”莫洛维戈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呼喊着。
“我在这儿,您感觉好一些了么。”文德赶紧走上前去,莫洛维戈声音十分小,他不得不将耳朵朝他靠近一些。
“孩子,把魔药给我。”莫洛维戈虚弱地指着还剩下的一点药汁,他的手都快抬不起来,耷拉的眼皮不停地颤抖着。
“好的。”文德马上从凳子上跳下去,小心地将碗端过来,靠近莫洛维戈的嘴边,他以为莫洛维戈要把剩下的药喝完。
莫洛维戈闭上眼无力地摇了摇头,示意文德将碗放在他手上,文德马上照做了。
莫洛维戈盯着那碗药汁看了很长时间,他似乎一直在试图看清楚什么,他太虚弱了,眼神昏花不已,时不时的发暗,他费了很大劲才明白了什么。
“文德,去请索伦过来,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莫洛维戈的这几句话似乎耗尽了他剩下的精力,那个碗在他手中一歪,淡绿色的药汁倾在了被子上,浸湿了一小片,文德赶紧将碗拿开,为他擦干净被子,小心翼翼地扶莫洛维戈躺下。
“我马上就去。”文德不放心的看了莫洛维戈一眼,莫洛维戈那失去血色的脸颊埋在杂乱的须发里,眼神黯淡无光但的确还在闪烁着,文德确认被子在规律但十分缓慢的一起一伏后,才不安的离开了。
他一路飞奔,白房子里空无一人,事实上,这儿已经很久都是空着的了,因为人手极度不足,而由于疫病的原因,安萨维斯国王不愿再派增援过来,所有人都被派遣出去,以期用最快的速度把尸体都清理出去,现在,六天过去了,镇子里的尸体几乎已经看不见了,但是瘟疫却依然像生了根的梧桐一样无休止的蔓延发展,继续笼罩在这个曾经繁荣昌盛的镇子上方,像死神一样,每天都要无情地收割生命。
文德茫然地飞跑了半天,却一无所获,突然,他看到伊弗兰杰带着一队士兵运送着一个盛满药汁的巨大木桶从他面前走过,文德像发现了救星一样奔了过去:“伊弗兰杰先生,您看见索伦指挥官了吗?我在找他,莫洛维戈想要见他,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莫洛维戈先生他还好么?”伊弗兰杰停了下来,示意一个士兵去告诉索伦这个消息。文德有几天没见到伊弗兰杰了,伊弗兰杰已经没有了先前那副潇洒英俊的样子了,他金色的头发纠结在一起,青黑的胡茬短短的,上面附满了灰黑的尘土,不过他对此丝毫不在意,从他那两双布满血丝的通红双眼,看得出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尽管依然充满神采,但是掩不住他的的倦怠和疲惫。
“他还是不太好,不过今天好些了,但是他的情况很不容乐观。”文德回答道,同时他那因着急寻找索伦而被暂时压下去的担忧再次涌了上来,并且变得十分的强烈,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目光怔怔空洞无神地看着伊弗兰杰。
伊弗兰杰显然察觉到了文德的心情,他走上前上轻轻地抱了抱文德以示安慰,说了句“他一定会好起来的,不是吗?他可是伟大的魔法师莫洛维戈啊。”伊弗兰杰揉了揉文德的头发便径直走开了,还有许多人等着用药,他不能再多做停留了。
天气有些闷热,伊弗兰杰已经脱掉了他那幅亮丽的银色盔甲,只穿着轻便的锁子甲,在瘟疫面前,不论多么坚硬的盔甲也没有用处。
伊弗兰杰走后,文德木然地往回走着,想到莫洛维戈还需要他的照顾,于是不由自主地跑了起来,他一路回到屋子,一个士兵牵着一匹马站在门前,文德断定索伦已经先他一步赶到了。
索伦正坐在文德之前坐的那张凳子上,莫洛维戈却又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之中,他的胸口缓慢地伏动,缓慢到让文德误以为已经停止了律动。
“文德。”索伦站起身来,“我来的时候,莫洛维戈已经是这样了,他没能告诉我任何事情,我实在没有时间等他再醒过来,所以我得走了,很抱歉,如果他醒过来的话,请及时通知我。”说完他径直走了出去,门外传来了渐渐远去的马蹄声。
文德不敢再乱想什么,他安静地坐下来,看着莫洛维戈那苍白的嘴唇在轻轻地颤抖着,他难过的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睛湿润了起来,想着莫洛维戈受着深痛的折磨,可是他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心里十分的难过,他害怕莫洛维戈会死去,他想到如果伊塔洛斯长老在的话该有多好,一定可以治好莫洛维戈沾染的瘟疫,这些难过的念头使他无助的哭了起来,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文德坐在凳子上,一边大口地喘气,一边不停地提抹着眼泪,他不敢哭出来,害怕吵着莫洛维戈,于是只得一抽一抽地被噎住,这哽咽噎的他喉咙极疼,有几次噎的他喘不过气来,过了许久,他才平静了下来,坐在那儿弯着背,像个小虾米,眼泪干在脸上,泪痕弯弯曲曲像几条细细的蚯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