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挨到了楼梯的尽头,文德终于能放开了喘气了,他可不想闻着楼梯上的怪味。
楼梯的尽头就是一间没有门的窄窄的屋子,里面堆满了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干的发硬的拖把,枝叉秃秃的扫把,还有一堆看不清楚颜色的破布,也许是棉被,总之是没什么区别。棉布的旁边有一个木片断掉两根的桶,看得出来,根本没有人打算把它修理一下,于是就那样扔在那儿,突然,那只桶转了一转,然后一只足有小猫那么大的老鼠从桶里爬出来,它没有料想到有人在外面,吓的吱一声就钻进了棉被的深处,看得文德一阵毛骨悚然,房间里的被子里会不会也住着一窝老鼠,他赶紧收起这可怕的想法,但是背上的鸡皮疙瘩却起来了。
“哟,真是害羞又可爱的小家伙不是么。”一个俗媚又故意带着挑逗的声音传过来。文德转过头去,看到一个身材瘦削,涂着厚厚的红唇,一头小卷发的女人打他们身边走过,她的胯骨要不是因为有屋顶挡着,恐怕早就扭到天上去了,衣服故意扯得破破烂烂,至少在文德看来是这样,衣料的空隙间惨白色的皮肤和内衣一览无余。文德好奇地盯着她,他还没有什么羞耻的概念,他只是好奇觉得那个女人可不像是买不起一件完整衣服的样子。
“你好,小姐。”莫洛维戈还是带着那副淡然的笑意,回应着她的招呼。
“你好,帅气的老小伙,我喜欢你手里的那根棒子。”那女人本来已经走到楼梯准备下楼去了,听到莫洛维戈的声音,她回转风姿绰约的身子,款扭柳腰,抛来个自以为娇媚的眼神。
文德背上的鸡皮疙瘩成倍的发了起来,他赶紧转过头去不去看她。
莫洛维戈笑呵呵地向客房走去,“唔,第二间,就是这儿。”他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门顶上一团灰打着旋飘落下来,呛的莫洛维戈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他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四处打量了一下,说了跟刚进门时一样的话:“还不错。”
文德摸了一下门边的桌子,小手瞬间变成了灰色,他厌恶地把手在莫洛维戈的袍子上抹了抹,一心祈祷不要让自己看到老鼠。
可是当莫洛维戈用他的魔杖在地板上咚咚地敲了两下之后,两只老鼠从看不见的阴暗角度尖叫着顺着地板的缝隙逃去,有一只临走时还回头望了他们一眼,似乎是在抗议被人打扰。莫洛维戈毫不在乎,径直走向床边,抖了抖宽大的袍子,嘴里嘿嗨地伸着懒腰,又把短靴脱下来,舒展舒展走了半天的脚,然后又将靴子套了回去。
“嘿嘿,别看这地方不怎么样,这可比流落荒野好的多,不要把睡在荒郊野外想像成露营那么美好。”莫洛维戈看出了文德的不满。
文德只得走过去,重重地坐在床上,好歹床相比其它地方算干净的了。
“行了,一会下去吃点儿东西,然后跟我去街上转转,有些事儿要办,晚上要好好的睡上一觉,得保证明天能精神抖擞地赶路,这一路会很辛苦,可也一定会很有趣,沿途的风景肯定值得好好瞧瞧。”莫洛维戈一边抖着那床铁青色的被子,一边说道。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旅馆里的客人绝对不多,至少在这儿吃饭的人没多少,那两张桌子几乎没人用,只放着一只滴满蜡油的烛台,连蜡烛都不见了,唯一的一张还算干净的桌子上却满是油渍和老木头发霉的霉斑。半只鸡和一些煮的烂糟糟的菜端了上来,鸡放在一个豁了个小缺口的黑色圆盘子里,煮的发白,没有一丝香味传出来,鸡虽然只有半个,可屁股那个却完整地留了下来,几根白色的毫毛硬硬地挺在那里,文德赶紧把目光挪开,好让自己不至于失了食欲,那盘蔬菜放在一个很矮浅的瓦盆里,暗绿色和淡绿色交相辉映,文德看看连叉子都没有,不知该如何下手。
莫洛维戈伸手拽下一只鸡腿递给文德,文德道了声谢一口咬了下去,差点儿吐了出来,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在他的唇齿间放肆地游荡,那味道就像是这只鸡先是被煮熟了然后再拔了毛一样,毛囊里的腻歪味全在肉里面,文德放弃了,将那只鸡腿又放了回去,苦着脸向外面吐着口水,想让自己努力忘掉那个味道。
莫洛维戈倒十分干脆,他的手奋力地将那半只鸡撕成小块,吃的嘴唇上油光发亮,这让文德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的舌头出了问题,于是他又拿起那只鸡腿咬了一口,然后再次往外吐着口水。
“哈哈,如果你假装这只鸡没有味道,它就好吃多了,文德先生。”莫洛维戈一边大口嚼着鸡肉一边故意逗他:“如果你实在受不了,那就把皮留下来,这会好很多。”
果然,把皮撕下来之后,那个恶心的味道就淡了很多,但是整个鸡腿也没了一点儿味道,干巴巴的像是在吃蜡烛一样,不过好歹能咽下去了,于是文德和莫洛维戈一手抓着鸡肉一手抓着那盆“绿相辉映”的菜,菜比鸡好很多,虽然味道像煮熟的干草,但至少没什么怪味,即使文德吃着吃着发现嘴里有一根短黑的杂草根,也不以无意了。
下午他们去了另外一条街,买了很多软和焦香的面饼,文德后悔没有把肚子留到这个时候,即使光啃面饼,也比午饭的味道要好很多,只是现在他的肚子感觉像那只鸡死不瞑目一般硬硬的撑的难受,所以对这些饼也没有什么食欲,更何况莫洛维戈说这些做路上的食物补给。除了面饼,还买了些瓶装的草莓酱和一大包面包,文德还想要些花生酱和奶酪,但莫洛维戈没同意,说路上带不了那么多,草莓酱已经够美味了。
买完了一大兜食物之后莫洛维戈带着文德去了镇门外一个马厩,文德在纷飞的马蝇和烘热的马臭味之间呆了近一个多小时,其间一直看着莫洛维戈和一个精瘦的男人不停地在砍价,那架势不比一个精明的中年妇女差多少,那个男人从自己养马有多辛苦一路扯到每年要交多少税给王国,又扯到自己八个吃不饱的孩子就像这些赶不走的马蝇一样不停地吸着他的血,言词之恳切,准能让多愁善的老妇人眼泪哗哗,然而莫洛维戈铁石心肠一般一步不让,那神态像个十足的吝啬鬼,捂着装满金子的口袋一个铜子也休想轻易的溜出去,终于在莫洛维戈第三次佯装要离去之下,男人终于肯让步了。
“好吧好吧,看在您是一位高贵的魔法师的份上,也合该我今天出门向上天发过誓要做一桩善事,行了,就按您说的五个银币,那二十个铜子我就当没有说过,您挑中的这匹,明天早上要是吧,好的,我一定把他喂的饱饱的,上路准没问题,放心。晚些时候您把马车送过来,我帮您装好,装车费要十五个铜子,这我们可说好的。”
“十个铜子,我们说好的。”莫洛维戈机敏的识破了男子的计谋。
“好的,您说的没错。”男子无奈的摇摇头,为自己这笔生意没能赚的更多而遗憾。莫洛维戈交了五十个铜币做押金,约定好明天早上八点来取马车,便高兴地带着文德离开了。
“莫洛维戈先生,您刚才的样子真像雷多戈的妈妈,她专门给星光塔买菜和肉之类的,每回她在门口和车夫争论就是您这个样子。”文德忍不住挖苦道,同时他也十分好奇,一直隐居的莫洛维戈怎么处理起这些事情来得心应手,简直可以算是行家。
“嘿嘿,我只是远离了那些会魔法的人,我可没说我一直一个人呆着,那样没多久我就非变成一个老糊涂不可。要知道这些朴实的生活,可比魔法更有意思呢。”莫洛维戈像是看透了文德的心思,不过他丝毫不生气,反倒有些得意。
下一步他们打听那儿有马车卖,终于又是一场大战之后,莫洛维戈心满意足地得到了一辆崭新的马车,他和文德费力地拉着马车去了马厩,马厩里的那个男人又是一番慷慨激昂的表达,说尽管放心交给他,他在这个镇上可是出了名的可靠。
有了中午的吃饭的经历,莫洛维戈和文德没有选择晚饭再回到那个地方,他们在一家看着还算体面的小餐馆饱餐了一顿。尤其是文德,中午的几乎什么也没吃,因此晚饭吃的极为畅快,吃完饭后,他怀着走向牢狱的悲壮心情走向旅馆,哎,谁叫这儿是整个镇上唯一一家旅馆呢。
夜幕降临之后,文德和莫洛维戈弄了点儿热水泡了泡脚,这让他们十分的舒服,可是当文德把被子拉开之后心里怎么也畅快不起来了。被子坚硬如铁,使人怀疑里面缝满了石头而不是棉花,那怪异的味道像是渍满了老鼠屎一样。
“睡吧,好好休息文德。明天还要赶路。”莫洛维戈拉过被子,盖在没有脱下的长袍上,文德见状只得叹一口气,直挺挺地倒了下去。